【中州作家】黄元太：办户口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513】 

办户口

河南南阳   黄元太

孙大才是俺们旮旯村出了名的“大能人”。上世纪90年代，托熟人，掏高价给儿子孙小才办了个“农转非”户口，村里人都夸他有眼光。儿子高中没上完，就辍学在家，他又通过关系安排到县机械厂当临时工，谁知过了一年，企业改制，他被清退，一气之下去南方打工。如今已经有两个孩子。

  

 

就在前年，他了解到农业户口能够享受国家补贴，他又思忖着，咋才能把小才的户口“非转农”转回来。他想起了自己的远门子老表，在公安局管户籍，找他兴许能把事办成。

   

那日，他背着半袋花生香菇，在村头爬上班车，去县城找老表。花生和香菇无污染、无公害，城里人喜欢着呢。由于平时来往少，这一见面，老表热情得很，两个人喝着酒，聊起七大姑、八大姨，没完没了，不一会就晕了，大才把正事也给忘了。

第二天，他醒过来劲，咋稀里糊涂地把正事给忘了呢？转念一想，这好事多磨，上来就提这事，未免太唐突，下次去一定得把事办成。

转眼春节快到了，他拿着自己家的柴鸡鸡蛋，又到油坊买了10斤小磨油，高高兴兴地敲开了老表的门。开门的是老表媳妇，一看他又是左手提右手抱的，赶紧热情地接过去，嘴里说着，老表来都来了，带这些做什么啊。

说是这么说，可他想，不拿东西空插手来，能给好脸吗？

落座后，问老表中午回来不？老表媳妇说，忙死了，这不扶贫嘛，半个月没回来了，整天都不落屋。大才心里想，这次又办不成了。他坐了一会，感觉没意思，就编一个理由离开了。

从老表家里出来，看看天，难得的冬日暖阳啊，他掏出手机，满怀希冀，拨通了老表的电话。刚把户口“非转农”的事说完，老表就说，表哥呀，不是我不帮这个忙，都联网了，谁敢去办？

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我什么时间求过你？大才有点急了。

表哥，不是不办，真办不了。我要是给办了，我得去蹲监狱去，你能忍心啊。

办不了算了，唉。孙大才挂了电话，垂头丧气地向汽车站走去。

他刚买完回家的车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自己的儿子小才吗？

小才。他喊了一声，那人转过身，真是小才。

你咋回来了，不是在广州打工吗？大才吃惊地问。

爹，我回来就不去了，跟小丰商量，准备在家种香菇呢。小丰下个月也辞工回来。

你这兔崽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下，种香菇谁不会种，放着外面的钱不挣，你们是不是学憨了？

我没有。我要科学种植，你们种的香菇都是传统种法，种出来的香菇茬数少，成型不好，打不开，既不高产又不优质，已经落伍了。

你这兔崽子，我还想着把你的户口再转成农业户口里，既能享受到国家的补贴，也不耽误你打工挣钱。你可倒好，说回来就回来，种香菇有风险你知道吗？

这我们都想过。放心吧，回来还能照顾您跟我妈，还有小家伙，一举三得呀。

大才看着小才说话有底气，知道他主意一定，随他去吧。

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好多地都撂荒了。他找到村干部一说，非常同意，租金都好商量。

小才先租了10亩地，准备种上8万袋。他雇来村里留守的妇女和岁数大一点的老人，每天工钱50到80元不等，平整场地、搭架起棚，按照他自己的规划轰轰烈烈地干起来。

大才看着忙碌的小才，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他们家祖祖辈辈都在农村，指望着小才能有个城市户口，过上城里人的体面生活，可转一圈又回到农村了，唉，真不让人省心。

正这样想着，突然，小才拿着手机飞奔过来，说，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国家取消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了，以后管他城里人还是农村人，统一都是居民户口。

小才拿着手机，指着上面的新闻给爹看。大才眼有点花，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小才，扛起铁锨向香菇大棚走去，边走边说，白瞎了我那花生和小磨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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