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681】
母亲的眼睛
河南济源 郑文娟
下午下班，推开家门，年过六旬的母亲正在辅导儿子写作业，回眸的瞬间，我看到了母亲藏在厚似瓶底的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心头为之一颤，不禁潸然泪下。
母亲的眼睛很漂亮，见过的人，对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双浓眉大眼，深邃却又不缺乏温情。不幸的是，在母亲19岁那年，因修焦枝铁路不慎左眼受伤，经过三次手术之后，眼球保住了，但视力却下降到0.03。
小时候对母亲的眼睛是恐惧的。那时候家里条件差，父亲和母亲承包了近二十亩地，整日的劳作不仅剥夺了他们疼我、爱我的时间，同时也剥夺了我玩耍的时间。我不在学校的时间基本上全部用来照顾弟弟、整理家务、洗衣、做饭......母亲对我的要求极严，放学不按时回家、大人讲话插嘴、就连吃东西“吧叽”嘴......只要一看到母亲的那双眼睛，我立刻就会变得规规矩矩，孩童时期的天性难免使我隔三差五地被罚站，甚至罚跪，但母亲少有的温情仍使我深深感动着。
那是我上小学二年级，那个年代很不讲究卫生，班里的同学头上都长满了虱子，我也不例外，母亲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她每天下午等我放学回来都要烧一锅热水，把椅子放倒，让我趴在椅子上面给我洗头发。那时候家里种了十几亩的西瓜，白天父母整车整车地卖瓜，晚上还沿地看瓜，本来就瘦小的母亲体重只剩下七十多斤，我不忍心看母亲这样辛苦，就告诉她说，班里的同学家长都用一种杀虫剂洗头发，简单效果又好，母亲却淡淡地说，那样太危险。她把我头发给我剪得短短的，像男孩子一样。并且每天晚上忙完之后，母亲就会坐在我的床头，打着手电筒，蹑手蹑脚地抱着我的头一个一个地捉虱子，时间稍长一些，母亲的左眼就会困得顺眼流泪，父亲不忍母亲这样操劳，又说服不了母亲，就也过来帮母亲。整整一个夏天，我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在父母怀抱中度过的，其实很多时候我并没有睡着，但这样的温情使我不忍心醒来，怕醒来之后就会失去，尽情地享受父母之爱。再后来班里很多同学因用杀虫剂洗头发不同程度地中毒住院，而我却依然每天像男孩子一样活跃在母亲的视野里。
长大后，对母亲的眼睛渐渐地产生了依赖，因为她教我学会了努力、坚韧、自信。那是毕业后同学们都被分配到一家企业，我则被分到其中一个效益、规模、环境最差的分厂，工作环境的恶劣、单位三天两头放假，使原本就不爱说话的我变得自卑、甚至有自闭的倾向。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至一次地提醒我，走路要抬头挺胸，在一个人生活、工作不尽人意时，只要精、气、神十足，会慢慢走出低谷，会越来越好。那段时间，母亲每天晚上都会和我躺在一张床上聊天，她说，一个单位用人首先要考虑的是能力，其次是关系，如果都用有关系、没能力的人，那怎么干活呀！从此以后，我开始奋发起来，积极参加单位组织的各类比赛，我学写稿子，我甚至学习写美术字，写标语、条幅......有时候会为了一篇稿子、为了一个动作、为了一个笔画，母亲会陪我找不同的老师；有时加班背题、写稿子，母亲会静静地陪着我到深夜。当我烦了、累了的时候，母亲那双满是希望和疼爱的眼神，给我勇气、催我自新。
结婚后，母亲的眼睛是慈祥的，满眼充满了浓浓地爱意。不忍打扰我们的生活，但又不忍我太过操劳，她像我们家“田螺姑娘”，每天下班，我都会有不同地惊喜，有时候是餐桌上多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有时候家里变得干干净净、有时是脏衣服被洗了......
母亲，我要把您的眼睛擦亮，看着我好好地报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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