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万七顺:塔里，昨夜星辰昨夜风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92】

塔里，昨夜星辰昨夜风

江西浮梁万七顺

将自己置身于喧闹之外，远离万家灯火，这不是生活，是一种体验。

生活于城市里，早已习惯身边穿梭的人群、往来的车辆。早已习惯眼花缭乱的热闹、琳琅满目的繁华。每日脚步匆匆，声音忙碌。在这样匆忙的节奏里，举头望月，放眼看水，低头思乡，似乎都成了一种难得的偷闲式的享受。我们因此遗忘，遗忘了星空，遗忘了乡间小路，遗忘了蛙声虫鸣……

有幸经历这次体验，走进塔里，走进不一样的夜。

位于浮梁县江村乡的塔里，原来是严台村的一个村民小组，这里只居住了几户人家。通往外界的，只有一条崎岖不平长满荆棘的山路。养活这里的，便是天祥茶号的古茶树。日子，平平淡淡，随太阳起起落落。生活，像山间流水，走走停停。炊烟以近似原始而单调的信号，提醒人们的作息。贫穷，统治这里的一山一水，阻隔着山里山外。塔里的夜，家家关门闭户，昏黄的灯，在夜色里，跳动着静寂与偏僻。

2017年5月，几位来自浙江的年轻人，在宋小春的带领下，成为塔里的探路者。他们寻山问路，规划设计，一幅经典民宿图在塔里的山水间渐渐打开。餐饮、住宿、度假、文化交流等一系列文创旅游活动，开始与塔里的一草一木一起生长。花宿、茶宿、云宿，个性而有创意的精品民宿，在保护古村、古道、古茶树的基础上，一栋一栋，掩映在山林间。塔里，在1428天里，以凤凰涅槃的速度，长成文创乡村旅游度假村的模样。来这里度假、住宿、文化交流的人日渐增多。一批批游客，一辆辆车，将塔里通往外界的路，越走越宽，越走越好。塔里的夜，不再只是单调的黑，不再只是单调的静。

住在塔里，正赶上初夏。无月的晚上，星星高悬于塔里的夜空，晶亮地闪着光。一间间民宿热闹地亮着灯，灯光穿透玻璃，奔向夜幕，塔里的夜色被一点点点亮。沿山势而走的民宿灯光，曲折而行，仿若星辰，在巨大的夜幕下，显得格外明亮。更有多彩的霓虹灯，散布在草丛里、树叶间，一明一暗，闪闪烁烁，童话而梦幻。塔里的夜，在光明里，如一颗明珠，散落在山间。这颗明珠与天上的星光，遥相呼应，照亮了通往千年茶树林的古道，照亮了红茶故乡千年严台。

蛙声与虫鸣，在这样的夜色里，不甘寂寞。我们沿着小路，在黑暗中追寻它们。蛙声与虫鸣，如同和我们捉迷藏，从四面八方而来。我们试图找到它们的踪影，却发现是一场捕风捉影。意外的收获是，我们遇见了萤火虫。萤火虫，东一只西一只，在路边飞舞，与我们忽远忽近。久违的萤火虫，让我们一下子变得兴奋而单纯，我们快乐地像一群孩子，在夜色里追逐着，在黑暗中大笑着。我们的笑声惊动了村民家的犬吠。浓黑的夜幕里，一两声从不知何处而来的犬吠声，一下子把我们带到了“柴门闻犬吠，风风雪夜归人。”的情境里。只是，我们身边无雪，有从山间奔流不息的水声，它们在夏夜里，带来一袭清凉的夜风，带来一份夜的宁静。“夜，好美啊！”，置身在塔里，置身在深山里，耳朵与内心干净得只剩下原始的风，原始的光，原始的声音，怎不发出这样原始的感叹！

很久没有走进这样的夜晚，没有走进这样“得意忘形”的境界。我们在夜的掩护下，脱下了成人的外套，拋掉了年龄的沧桑。我们走着说着，笑着舞着，不在乎夜风凉初透的打扰，只在乎山的沉默、水的空灵，只在乎萤火虫的远近，虫鸣与蛙声的起伏……

睡至半夜，雨声敲打着玻璃，把我从梦里拉出来。我睁开眼，透着窗户望向无边的夜。看不清夜的样子，正好可以让我集中注意力听雨声。”听雨”，这个诗意而雅兴的词，顿时占据我的意识。

雨的脚步清晰而有节奏，“沙沙”而来，又“沙沙”而去。那应该是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吧，不轻不重，不紧不慢。唯有密密的雨点与密密的树叶相遇，才会产生这样美妙的声音吧。山中的雨，来时有影去时有踪，“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由近而远，好像路遇知己，短暂一见短暂一别。这样的声音一旦加重份量，便在塔里的夜晚，汇成一曲交响乐。这个声音，由夜半一直到天亮，隆重而恢宏。

雨声远去，鸟声开始打破这份沉寂。一声声鸟鸣，从窗外穿过窗帘抵达清梦。黎明，便在山鸟声声中慢慢打开面纱。清脆的鸟语，唤醒了塔里。启窗而观，一个清新的、明亮的塔里，出现人们的眼前。雨后的山林，山雾缭绕。一片片树叶，在晨曦里，在晨露里，打开双眼，闪耀着明眸。水声，越发地响亮，在云里雾里，流向山外。谷风，更加清凉，丝丝缕缕，飘向云巅。

塔里，一切又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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