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刘海武:南 湖 情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95】

南 湖 情

 河南南阳     刘海武

1975年6月上旬，正是中原地区的麦收时节。一道命令，我所在的部队需从河南开封调驻到浙江嘉兴。首长在动员中，除了讲换防的战略意义外，还特别讲到，嘉兴可是个好地方，典型的江南水城，大运河从城中间流过，街道房舍在水两边排列。尤其是那里有个南湖，是我们中国共产党的一大会址之一，是党的诞生地。仅此，我立刻对嘉兴南湖充满了神往之情，盼望着能早日到达新的驻地。

 

经过一周多的善后处理和全面准备，一天上午十时许，我们告别了熟悉的“八步校”军营，告别了铁塔、龙亭、大相国寺，乘专列向南方开去。列车在河南、安徽北部行驶时是白天，大家还能看到田野里的风景：一望无际的金黄的麦海；头戴草帽、弯着腰、紧张快速挥镰割麦的农民；还有在河边、沟渠旁绿草地上悠闲的吃着草的牛啊，羊啊……  列车行至安徽滁州时，夜幕已降临，可惜了风光如画的美江南，却让我们第一次无缘相见。

 

当太阳再次在东边地平线上露出笑脸时，拉载我们的列车已抵达嘉兴火车站。战友们没来得及观赏江南水城嘉兴的繁华市容，也还没听得懂当地人那软软甜甜的吴音越语，我们就开赴火车站东1.5公里的部队驻地——东大营。刚到一个新的地方，要安家、熟悉环境，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用去了十来天的时间，部队方转入正常的训练、学习状态。6月30日下午，营部指挥排王副指导员通知，一营部全体新老党员，明天上午到南湖红船边举行入党宣誓。听到这一消息，大家都非常高兴，特别是对我这个入党刚满一年、还算是新党员来说，更是兴奋不已。

 

第二天上午八时，我们一营部十七名新老党员，以严整的军容、年轻有朝气的精神状态，徒步从东大营出发，沿甪里街向西走到“栖云南湖”（解放前叫“狮子渡”），在这里乘轮渡去湖心岛。

 

摇渡船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妈，当地人叫“阿婆”，因她姓陈，我们就叫她陈阿婆。因船是单桨小渡船，一次摆渡不能超十个人。我们这十七个人只好分两次摆渡了，好在今天任务单一，主要就是来南湖这一党的诞生地瞻仰、体验、受教育，我们等一会儿，多看看周围环境也好。

 

从轮渡点的宣传牌上的介绍得知，嘉兴南湖为浙江四大名湖之一，以烟雨风光著称于世。她水面开阔，波光粼粼，淡水碧林，相映成画。霪雨霏霏时，湖面薄雾如纱，富有诗意。离“栖云南湖”有二百多米的湖中有湖心岛，上有以烟雨楼为主体的古园林建筑群。

 

这天正好是阴间多云的天气，湖面上薄雾笼罩，不经意间，陈阿婆的渡船已回来停泊在岸边了。我们剩下的八位战友轻快地上了渡船。只见陈阿婆双脚在船尾站稳，苗条的腰肢微弓，双手把桨，轻轻一划，渡船便倏然离岸，然后在有规律的欸乃声中稳稳地向湖心驶去。

 

途中，我出于好奇，问道：“阿婆，渡船为什么不用机器作动力呀？那样不省些力嘛！”陈阿婆用半是普通话半是当地口音答道：“小同志，你们刚来，还不知道，因为咱共产党当年在这里开一大会议时，十一位代表就是乘渡船去的湖心岛，当时摆渡的也是一位阿婆。当地党组织为了让去湖心岛的人能体验当时的情境、心境，决定这趟摆渡从不要机器船。”听阿婆这样一说，我也顿悟：是啊，机器响着，让人听了心烦，也破坏了南湖静谧的、充满诗意的环境。

 

又一战友问道：“当年那位阿婆呢？”陈阿婆笑说：“嗨！当时那位是苏阿婆，早老了呗，要在的话，现在该一百多岁了。后来接手的摆渡人员都是女的，已换了三、四茬了。要细论起来，五十四年（1921）前为领导们撑船的苏阿婆还是我姑奶奶的婆子呢！”我们听了，心里都感到很新奇，也很温暖。

 

期盼中，我们乘坐的小船终于停靠在湖心岛红船附近的岸边。先到的九位战友已在红船旁的岸边站好了队，我们这八个上岸后，宣誓仪式就开始了。有两位战友在前面端正地擎起鲜红的党旗，旗子左上角的镰刀斧头标志金光闪闪。我们身傍红船，面向朝阳和党旗，右手握拳举起，在王副指导员的引领下，庄严地、一字一句地又宣读了一遍入党誓词，其神态的

郑重，心情的激动，丝毫不亚于第一次入党宣誓。

 

接下来，我们在党的“摇篮”——召开党的一大会议的“红船”边留了影，领导就安排大家一个小时的自由参观活动。

 

我从参观浏览中得知，烟雨楼取名于唐代杜牧的诗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它始建于五代后晋年间（公元936——947年），重建于明嘉靖二十六年（公元1548年），乾隆六下江南，八次登上烟雨楼，先后赋诗二十余首，盛赞烟雨楼，都在楼内刻碑留存。

 

站在楼南红船边，往北看烟雨楼建筑群，它的四周有短墙曲栏围绕，四面长堤环护。入口处为“清晖堂”，门外北侧墙上嵌有“烟雨楼”石碑，堂后和烟雨楼东南侧各有一座乾隆帝题诗的“御碑亭”。清晖堂两侧，左为“菱香水榭”，右为“菰云䔟”。走廊右有宝梅亭，内有清代名将彭玉麟画的梅花碑两块。

 

烟雨楼正楼高20米，面积640平方米，重檐画栋，朱柱明窗，气势非凡。楼前檐悬挂董必武亲书的“烟雨楼”扁额。楼下正厅楹联是：“烟雨楼台，革命萌生，此间曾着星星火；风云世界，逢春蛰起，到处皆闻殷殷雷。”亦为董必武所书。

 

当年在南湖画舫上参加党的一大的代表有，毛泽东，陈潭秋，王尽美，邓恩铭，李达等十一人，后来乃至建国后又到嘉兴南湖的，唯董必武一人。1964年4月5日，董老又来南湖，并留下诗一首：“革命声传画舫中，诞生共党庆工农。重来正值清明节，烟雨迷濛访旧踪”。一句“访旧踪”，表达出董老不忘初心的伟大情怀，和对嘉兴南湖的满腔深情。

 

楼中还有历代名人、诗人的题刻、碑刻等，这里不一一细述。

 

你若登上烟雨楼望南湖景色，则更有一番情趣：夏日倚栏远眺，湖中接天莲叶无穷碧；春天细雨霏霏，湖面上下烟雨朦胧，景色全在烟雾之中。

 

这次去南湖参加入党宣誓仪式后，不知别人有什么样的感受，反正我的心情很是激动了好多天，体内也好像被注入了一股源源不断的能量，干什么都精神百倍，劲头十足，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阳光、进取的状态之中。

 

这后来，每逢星期天有时间，我都会约上一、两个战友，或是我一个人，再去南湖，坐坐阿婆的渡船，到湖心岛看红船，看烟雨楼。

 

1976年暑期，我做教师的爱人李凤莲，到嘉兴部队看我，我领着她一起到南湖尽情游览了一天。我事先在登船处租了一部“海鸥”牌照相机，在湖心岛、红船边、烟雨楼前等处，为她拍了不少照片。几十年来，一听人提到党的一大会议，我们都会联想到嘉兴南湖，想到红船，想到烟雨楼。难怪我和爱人在教师的岗位上都干得兢兢业业，各种荣誉也纷至沓来，真是：平凡中也时时不乏激情，辛劳中也经常伴着无尽的甘甜。

 

1985年暑假，我作为河南省5个代表之一，参加了在杭州新安江畔举办的全国中学团干夏令营，结束回程中，我有意在嘉兴火车站下了车，到军营见见还在留队的老战友，又特意到南湖逗留了半天。撑渡船的还是一位阿婆，但不是陈阿婆了，而换成了王阿婆。王阿婆待人还是那样的友好和善，撑船技术还是那样的娴熟干练。湖心岛旁静静停泊的红船依然是让人肃敬神往，烟雨楼更是还有好多让人不解的谜，萦牵着我久久不舍得离开。

 

转眼间我退休已快十年了，这期间我带的“流金岁月合唱团”歌友们最爱唱的歌曲中，就有《南湖的船，党的摇篮》这首。每当歌曲中“啊……啊……啊”声响起，眼前就仿佛展现了南湖上接天的无穷碧叶随风起伏，濛濛细雨笼罩的烟雨楼前，红船里正召开着党的重要会议，仿佛眼前幻现出万道霞光来。

 

“啊！南湖的船啊，党的摇篮，历史将从你这里揭开新篇……”

 

啊，南湖，我何时能再和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