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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戴眼镜的秃顶代课教师

我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姓倪,名高山,他是一名初中文化的代课老师。

由于高度近视,他戴着一付玻璃上有好几圈波纹的眼镜,背地里我们叫他“四眼”先生,不开心时,我们就直接叫他“四眼”。他手下所有学生都怕他,包括从来不肯认输的我,尤其怕他那个“生姜拐”,这是用五指弯曲,中指微突形成的一个无坚不摧的可怕武器,敲到人的头上生痛生痛的,谁都招架不住。他惩罚谁从来不用教鞭,只用他的“生姜拐”。他的头顶上只稀稀的耷拉着几根头发,人们都说聪明的头上不长毛,这话绝对正确,他非常聪明。

小时候,我个子很矮,座位排在最前面,由于我生性好动,所以“四眼”又把我位置安排到最中间,就在讲台的下面,他的眼皮底下。此后,吃了他不少“生姜拐”。可气的是,他往往一边敲,还一边说:“我这个‘生姜拐’是不收钱的,谁要一定大量地满足他。”他还把“大量”两个字拖得老长老长。对此,我恨之入骨,曾不止一次的发誓,等他老了,我们长大了,要狠狠地揍他一顿。在吃了无数次“生姜拐”后,我老实了,即使脖子里掉进一个毛毛虫,我都不敢动一动。

给我们上数学课的老师,是个下乡的女知识青年,姓杨。我们很喜欢她,不光人长得好看,更主要是她跟我们说话时,总是笑嘻嘻的,从来不骂我们。所以,相对来讲,她上课时我自由多了,想动就动,她最多也就是重重地瞪我一下。可是,好景不长,在上数学课时,那可恶的“四眼”经常出现在教室的窗户旁,而且据我感觉,他每次不看别人,专瞅我。说来也怪,我的学习成绩出奇的好,每年都能拿回一二张奖状。可他从来都没对我笑过,郁闷!

有一次,不知为了什么事件,反正我和“四眼”顶了起来,激愤之下我脱口而出:“你这个‘四眼’,你头发要掉光了。”一句话重复了两次,很解气。“四眼”嘴唇直抖,如果不是眼镜挡着,我估计他的两个眼珠要掉出来了。我有一种预感——后果很严重。

“四眼”没有让我吃“生姜拐”,他一把把我像小鸡似的拎起来,重重地放到桌上,随手拿过一条拔河用的麻绳,缠扎住我的双脚,把绳的另一头扔过房子的横梁,拽住往下一拉,竟然把我给倒吊了起来。我半害怕半委屈地哭着,嘴上仍不依不饶:“四眼,四眼,四眼------”这时的“四眼”挺惬意地坐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白开水,斜着眼冷冷地看着我。打这以后,我更恨“四眼”了,可以说是痛心疾首地恨。

我家有哥哥、我、弟弟、妹妹四个孩子,日常开支很大。父亲为了能使我们的生活好一点,偷偷摸摸地做起了生意,不曾想做砸了,一下亏了一万多块钱,这在当时可是个天文数字啊。第二学期我辍学了,原因很简单,没钱交学费。不过,我很开心,从此我再也不用受“四眼”的管束了,再也不用吃他的“生姜拐”了,哈哈。

开学后的第四天,我又上学了,我不知哪里来的学费,反正我又拿到了课本,而“四眼”对我的要求也更严了。

若干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年“四眼”先生是用稻种子换来了我的学费,我还知道,“四眼”先生经常人前人后说我:“这小子,有股韧劲,将来必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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