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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乡村里我那种庄稼的父母

文:任蒙

土地是万物之母,但土地必须被耕作。

耕作者本来是土地的主人,却被土地奴役,他们的命运只能永远与土地联系在一起。这就是中国最典型的农民。

那犁耙、锄头、镢头、镰刀、畚箕,连同操作的方式与姿态,世代相袭,几千年没有变。

我的故乡,那片不黄不黑、随着化肥农药日益浸入的薄土地,曾被一代代先祖拼命地索取。而今,它仍然在为我们无私地竭力奉献,仍是我们唯一的生命之源,仍是我们赖以生存繁衍、既不抱太多希求又寄予无限愿景的盘桓之地。

很长时间里,乡村几乎不存在户籍管理,也无须什么户籍管理。“公社化”时期,一个农民从此地迁向彼地,只需对方的生产队长点一下头,便完成了全部的批准手续。然而,正是这种没有表册的无形户籍,把出生在那里的人们牢牢地钉在黄土地上。

脸朝黄土背朝天,是一代代农民最简洁的终生生活写照。


即便是采用落后而原始的生产方式,收获世界上最低的劳动回报,他们也不得不付出艰辛的体力劳作。尤其是农忙时节,超负荷、超强度的抢耕抢插使每个下地干活的农人都处在极度疲惫的状态。

烈日之下、寒风之中的田亩劳作,是与命运的抗争。留在心头的,是永远卸不掉的沉重。

六月,骄阳似火。在滚烫的水田里插禾,人们弯着腰,不停地插着,都被疲惫折腾得像一架架随时可能失去支撑的机器。各种各样粗陋的草帽无法遮挡针芒般阳光的穿刺,农人们似乎都要把头扎进泥水的深处。每个人的手和脚都被热烫的泥水蚀得发白,皮肉松弛得起皱,有的指间开始糜烂。而汗水不停地往下淌,不等手上的污泥涮净,就得赶快揪住被汗水浸染得发白、早已散发着臭味的衣角,往脸上抹一把。

这情景,从高空俯望下去,是诗;而对泥水泡着的人来说,是恨不得即刻就解脱的痛苦。

在我们这些不懂得贫穷、不懂得辛苦的晚生看来,是诗;而在父辈们看来,是劳困。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凡是与土坷垃打过交道的人,都不会认为这话带有夸张。集体化曾把过去农村的生产效率降到了最低,但庄稼人却越发不敢懈怠。  


用牛羊都不啃的荆条叶子拌饭,用难以咀嚼的草根熬粥,甚至去挖菜根树叶来填塞发疯的肚子,那滋味谁都畏惧,但很多人又无法逃脱。

生产队没”分田到户“的时候,全村男女老少蹲到泥水里拔扯稻秧,队上没有钟表为你计算工时,只会清数每个人身后或弯或直的秧苗把子。有时在深夜,勉强睡了个囫囵觉却又被可怕的哨子催醒,大家拖着沉重的脚步,强睁起打架的眼皮,走进待插的稻田,那会儿的泥水还没有被晒烫。

紧张的时令如同鞭子,高悬在人们的头顶,只有队干部可以穿着整齐的衬衣和干净的布鞋,到上级那里开会汇报,走他个一天半日。更多的男女劳力只好拼着命在地里劳作,长年累月,他们除了病卧不起,几乎没有逃避的机会。

经历过或目睹过那种田间劳作的人,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苦、更累、更漫长、更无奈的辛劳。


遗憾的是,从事这种艰辛劳作的人群却离“劳模”的光环很远。好在他们需要的不是这些,至少在那时,他们的最高追求是养活老小,填饱肚子。

官取于民,民取于土。然而,民是活生生的人,土却是毫无知觉的泥尘。

在农耕社会的多少次兵荒马乱中,尖矛或刺刀可以帮助官家强行向百姓索取。但侍弄土地的庄稼人在收割了有限的颗粒之后,不可能再用锄镢从冻僵的泥土中敲打出一粒粮食来。

农家生活所需要的每一颗稻谷和麦粒、每一根瓜豆和葱蒜,都必须靠自己辛勤栽种得来,他们也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劳动之外的收获。

记得我入伍不久,父亲作为军属代表参加过家乡县区的一次会议。信上,除了传递他高兴的心情,还未忘告诉我,大会给每个人发了一条毛巾和一只搪瓷茶缸。对于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农具和田地的父亲来说,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没有通过劳动的意外所得了。


如今,父亲已经彻底地老了,他年轻时那张白净而帅气的脸孔,早已变得一片黝黑,嘴里换上了假牙,脸窝也一年比一年塌陷。唯一没变的是,他的身板还那么直挺。为了清静,他和母亲早已与两个弟弟分灶吃饭。因为弟弟们经常远出打工,两位老人的一切似乎又要从头开始。年复一年,从育种到收割打场,每一个环节都必须依靠自己。最为艰难的是,父亲每年都要将二百来斤的稻捆一担担挑上高高的坡顶。

我每次劝父亲时,他总是那句淡淡的回答:“儿子们都在外头做事,又指望谁呢?”再次回家时,我带给他两千块钱,让他们用来买口粮,请求父亲不要再种地了。可他仍然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你们在外面也不容易啊!”说这话时,我注意到他那双粗黑的大手有些微微颤抖。

一个七十好几的老人,还在像他年轻时那般刨土为食。


正如父亲拒绝我的理由那样,不止他一个,还有很多人,并且一点退路也没有。

是的,命运决定他们必须与泥土、与自然、与寒天酷暑进行无休止的搏斗。同时,命运也赋予了他们最大的韧性,一旦这种韧性丧失,他们将失去一切。

庄稼人本来就是伴着苦难而生的。

………………………………

今 日 话 题

这位已近天命之年的人,回到阔别多年热恋的故乡,他趴在幼时曾经劳作的地方,深深的凝望,他在干什么呢?(有奖竞猜,奖励前五名,公布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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