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夹子

文：刘树鹏

我的家乡没有核桃树。童年时，村里的供销社偶尔会进来一些核桃，大人有时给买一些。但是吃到嘴里，却真是一种难题。那厚而坚硬的果壳，实在难以弄开。用牙咬，几乎把牙硌掉，也难以咬开一道缝隙。用榔头砸，稍一用力，果肉便会和果壳一起粉身碎骨。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秋天，我曾在北京一所大学居住过一段时间。校园内偏僻的地方，有一处青青的核桃林。核桃林内有一所平房，我和几个朋友居住在这里。秋雨不停地下着，雨丝刷刷地落在碧绿的树叶上，又汇聚成大滴的水珠，滴滴答答滴落在幽静的林中空地上。雨稍稍停顿的时候，一个朋友爬到树上，摘下一些核桃，用衣襟兜着下来。然而，我们费尽心机，也难以打开果壳，难以吃到那新鲜的果肉。

望着树枝上青青的核桃，我非常遗憾，这么味道甘美的果实，偏偏包在这么难于对付的硬壳里。

细细想来，大凡世间美味的东西，似乎都有难以吃到嘴的障碍，二者相辅相生。陆生的如核桃，水生的如螃蟹，造物主这么做，也许故意与人类为难吧？

在淅沥的秋雨中，这圆圆的青青的果实静静地悬挂在树上，像是守护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前两年，我和一个朋友到山区旅游，在一个停车场上，看到一个商贩兜售一种金属的夹子。夹子上下两个夹嘴，一个大些，一个小些，呈葫芦形，把柄裹着红色胶皮。上前询问，回答说是核桃夹子，吃核桃用的。当时掏十元钱，买了两把，一把送给朋友，一把留给自己。

回来以后，那把胡桃夹子被我随手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后来也就慢慢地忘了。偶尔从市场上买些核桃回家，看孩子用榔头菜刀难以对付，便想起遗忘在办公室抽屉的那个核桃夹子。可每次从办公室锁门下班，偏偏总会把它忘记。

前不久，妻子得了风湿病，熟人介绍沧县农村一个中医，每天前去针灸。针灸之外，中医建议每天吃一个核桃。这一次特意记着，把核桃夹子带回家。把核桃放在夹嘴里，轻轻一纂把柄，核桃皮咯吱一声裂开。再用手轻松剥开，便露出一瓣瓣洁白的果肉，一瓣瓣抠出来，非常方便。吃到嘴里，也是格外的香。

核桃夹子之所以分大小两个夹嘴，是为了应对大小不同的核桃。根据核桃的体积不同，两个夹嘴都能派上用场。对于核桃夹子，妻子很满意。在我买回来的物品中，她头一次露出赞许的神情。

实际上，在核桃产区，核桃夹子是很早就发明的一种很普通的用具。山民们操纵者核桃夹子，熟练地把成堆的核桃剥出果肉，成批地向外输送。对于这种小巧和简单的用具，我只是第一次认识而已。

我想，这些小小的工具，是人类对于造物主精美创造的敬奉和应答。对于大自然来说，造物主造出一个秘密，必然也预备了一把揭开秘密的小小的钥匙。人类凭着耐心和智慧，终能发现潜藏于丰富表象下面的奇妙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