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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家,过大年

文:江东瘦月

不管有钱没钱,只要够买一张返程车票,我就得回家过年。行李箱沉甸甸的,心思比行李箱更沉。


那家才叫老家。真的想回到老家的时候,我已经老了,头发像芦花一样,花的、白的掺和着。我本是生长在苏北平原上的一棵秧苗,18岁那年,被“移栽”到江南。

江南是水乡,水乡的水欺生。我是一叶浮萍,在水域无法生根。方言、服饰以及高粱篾编织的斗笠,与“江南流派”格格不入。我土得掉渣,渣里藏垢,总是被都市耻笑、遗弃。

林儿回家来了!我的乳名,犹如干蔫了的芨芨草,在乡音的浸泡下,会由枯转黄,由黄返绿吧?燕子归去来兮,凭籍一张旧门票,是否还能对号入座找到先前的老巢? 

一个南腔北调的老人,向面生的乡民打探家的方位,好别扭呀。我心头的泪,一如记忆中老屋檐口滴滴答答的雨。之前的公社改了叫乡,后来称为镇。原本一个绿茵茵的千年古镇,经区划调整,被邻近的镇“掳去”,不得不“妇”随“夫”姓。

我出生的乡村被销号了!埋藏我衣胞的那块地还在吧?我童年磨难时,认作“干爷”的那棵银杏,是否还枝叶茂盛?那树上的喜鹊窝里,也不知先后孵化了多少代乳鹊子?一只喜鹊从麦地上路过,单音节的吐字脆生生的,并不像我说方言那样“夹生”。


在老家的百年榕树上,腊月十八的月亮挂着,那轮廓好像我初中时信手画的一个圆。近乡情更怯呀!我藏匿在离老家不远处沟坎边的芦苇里,先梳理一下思绪、平复心境。拔起一把芦苇根,我侧着头吮吸,水漉漉的,甜透了心。我在络腮胡子上捋一把,将沾着的渣子也咽下。先解乡愁,再行解渴。

也不知什么时候,芦柴茎划破了手腕,我用手指在草稞子里犁呀、刨呀,终于找到一小撮蚯蚓屎,模拟着童年时的姿势,在伤口上涂抹。小时候,我在做这样的动作时,会念上两句同伴教的“咒语”。我努力回忆,还是想不出来,自己觉得好笑,居然憋不住,笑出了声。

我那时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径直把老家丢在村子里,独自闯荡外面的精彩世界。如今,落魄还乡,老家会记恨我吗?不。老屋在,家就在;娘亲在,家就在!

老屋还在。老屋老了!邻居们说,娘随着我的侄子们住进了集中居住的小区。我怎么着也得去探视一下老屋,抚摸一下布满蜜蜂窝的墙皮呀。从裤袋里摸出家门的钥匙,手哆嗦着,总是对不准锁孔。

斑斑锈迹层层叠叠的链子锁,根本不理会四十年前的挂锁钥匙。时日久了,趴在门旁草窝的狗儿,也不一定会记得长年累月在外不归的主人呀!


我咽呜着喊:我是林儿,我,回家来了……

门犹豫了片刻,像地下党对上了接头暗号一般!随后,“吱吱呀呀”地开了,又颤颤悠悠地关上。门扇的开与阖,像娘手臂的张和拢。

“林儿,林儿。”娘踉踉跄跄地走来,慌张地喊着。她的大门牙有些不关封,但是,那声音是多么熟悉,多么亲切呀。曾经那样遥远的呼喊,如今近在咫尺了!“娘,娘。”我回应者,扑过去。

娘紧紧地箍着我的腰,手指在后背上使命地抠、捏,有些不知所措。娘的泪水蹭到我的颈脖子上,温热温热的。好一会,她才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被挤扁了的馒头。这是弥散着娘的体温和汗湿的味道,这是地道老酵的味道,这是苏北老家过年的味道呀。

 “林儿,边走边吃,回家吧。”娘榆树皮一样粗糙的手搀着我往回走,我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娘一个劲地喋喋不休着:“今年特意多做了一坛子米酒,知道我儿就好这一口。还有,腊肉十几天前就腌制好了。”“哦。娘,这馒头上怎么还抹着红呢?”娘停住脚步,说:“林儿,这是盖的红五星印戳子呀。


你小时候用橡皮泥刻的,自己都忘了?”“没忘,我记得呢。娘。”“这戳子用了四十年呀,已经磨得无法再用了,现在只剩下火柴头大的一个点了。看到这戳子,我想到你,儿呀。”“娘——”母爱和月光宠着我,还有我的影子……

……………………

【作者简介】江东瘦月,本名谢爱平,编辑,系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会员、中外散文诗学会会员。发表散文、散文诗数百篇(章),散见《人民日报》、《北京晚报》《星星》《散文诗世界》《中国散文诗》《散文诗》等报刊。曾获第四届中国报人散文奖等30多个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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