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老家……

文：古岸云沙

每一次回老家，都免不了伤心。

老家如今对于我们的意义，早已不在于对过往的追忆，曾经的老房子、小胡同没有了，越来越多的陌生面孔，让我们早已找不到旧时熟悉的一切。惟有那一年一年新添的孤坟，成为我们心底最深的牵念、不舍与疼痛。

没有了亲人的相守，所有的院子都失去了居家味道，满目荒凉草萋萋，哪得故人笑脸迎。掬一把热泪长流，惟把思念深埋葬。

老家，老家……

所有的伤痛，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眼泪都留下来，只带走一副空空的壳。

从感情上，我们需要一个老家，因为我们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到这里来，尘归尘，土归土，与这世界两不欠。然而我们对这个老家又是怀着怎么样沉重的情感。每一寸土地，每一粒种子，每一种色彩，每一片阳光，都有着我们最深最深的记忆。

每一次回老家，就象触摸到一次自己的灵魂。可以听得自己的脚步声，庄稼生长的声音，土地开裂的声音，柳条发芽的声音，鸡鸣狗叫的声音，柴火在灶堂里燃烧的声音，喜鹊在枝头叫的声音，胡同口孩子打闹的声音，邻居间话家常的声音，以及父母大声的说笑声……那么多的声音，纷至沓来，而我们就这样轻轻地走进去，就象走进一个梦里，走进我们对老家所有温暖的记忆里。

这就是一个梦，一个让我们重复着做了无数次的梦。

关于老家，关于记忆，我们有那么多，一次一次，梦不醒。

然而从情感上，我们是多么不愿意面对那些失去。

我们失去了对村庄最初的印象，失去了一起成长的伙伴，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我们失去了年轻的父母，那些贫寒却温暖的日子，是我们一生最美好的记忆。

我们失去了很多的亲人，看着我们长大的近亲，一个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老了，就病了，就走了；就好象，一开始我们有很多人，走在同一条路上，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没影了，那些一直陪在我们身边的人，那些用生命爱着我们的人，一个一个掉队了。最后，只剩下了我们。而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这是多么孤单的旅程。 从老家出发，走了一大圈，再回来，仍然还是一个人，孑然一身。

我们只是不愿意面对一个人的孤单。

张爱玲说：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心灵的磨难有时多过生活的磨难。生活的磨难锻炼人，而心灵的磨难只会折磨人。人生终究是太短暂了，短暂到很多事情来不及做，就失去了；很多人来不及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就走散了。

老家已经不再是我们的老家。

老家带给我们的温暖，只有那新添的坟地上一缕烟火了。

所有一切的缘份都是注定的。我们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一生会遇到谁，都是注定的。所有的爱，所有的亲情，所有的温暖，都是我们这一生命定的所有。老家只是我们的起点，我们一次次从老家出发，只是为了遇到一不样的人，走不一样的路，去倾听世界不一样的声音。终有一天，我们会迷失在路上。

那时，我们将失去所有的记忆，失去所有的眼泪。老家就成了一个符号，一个永远的句号。还有什么是可以计较的？还有什么是好计较的？

如今，老家只是我们伤心的一个理由罢了。

只有孤坟，没有温度。

只有庄稼是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