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常永林
其实，不管你是飞黄腾达，还是泯然众人，在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都悄然安放着自己的故乡。
一
那年，我离开欢口后，在异地的工作和生活中，我先后融入了另外一些圈子，也见识了一些纷纷扰扰的事，当然也掌握了一些老家无法学到的东西。
但，不知为何，即便平安稳妥的日子，在夜深人静时，我总是无法束缚自己的思绪，心总会漫过长长的时光隧道，直抵欢口镇的每个角落。
在闲暇的时候，总喜欢回欢口小镇——我的老家，到寻常巷陌和田间地头走走。
我晕车，每次，在汽车颠簸中，我都空腹不吃任何东西，我宁愿饿着也不要一路吐回家，目前为止，我没有因为坐车难受而吐过……
真正离开这个小镇的时候，当时，我是以怎样的心情带着行李走的，已经没了印象，告别家园时的凌乱的记忆，如今只剩下最后登上通往徐州的汽车时，与父母不知所措挥手的一幕，我不知那时自己是否落了泪，只听见车门被关上时咔嚓一声脆响。我的内心嗝噔一声。我知道这是真的与欢口小镇告别了。
接下来的岁月，我要把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先当做“半个家”，甚至以后在慢慢的适应中，变成后半辈子的“家”。
把一个和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地方当成家，这是一个梦吗？我时常这样问着自己。在买房、结婚、生子的流程里，日子象水一样默然地流去，我在工作城市的夜晚昏或阴霾的雨天里，总有这样的心情。
前几天，我邀约老家在此打工的一对夫妻，去看当地多年难得一见的灯展。所到之处，到处是飞檐凌空的绚丽和火树银花的多姿，周围的人群久久地凝望着面前的流光溢彩。在每条道上，眼目所及的地方，都是摩肩接踵蹭着走的人流。随着灯光的不停骤然变形，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哇哇”叫声，来表达自己的欣喜。那场灯展盛会对于我们而言，以什么意义存在着？
整整一个多小时，我发现同行这对夫妻始终一脸忧郁心不在焉，原来，半路上接听的家人电话，知道母亲病了，孩子上学都是自己骑车去的，从租住的幸福家园小区，到欢口中心小学有两三里路，孩子早出晚归，他们担心路上有危险，也担心母亲的健康状况。
事实上，这对已经来这里务工十年，但这里并没有成为他们的“半个家”，几乎3650天的恪守于此，换来的依然是过客的名分。
在刚才人山人海的鼎沸里，他们依然和我夜半醒来想家时的感觉一样……
二
欢口，那些和我在老家小镇一起长大的同学和小伙伴们，因着彼此的忙碌，因着道路的不同，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我很怕有朝一日我们突然间的见面，就是长时间的尴尬无语，有些事情，正在无形中，也无可制止的发展着，朝着我们都不希望的方向。尽管年少时的我们，无话不谈。
有的时候，我试着让自己习惯这样子的状态，物竞天择，在哪个环境，就和哪个环境的人相处。我只有如此安慰自己，老同学，平时各忙各的，有事就吱声，朋友，或许我没有经常和你联系，但是，我没有忘记你，真的……
青春懵懂时，对繁华的大都市充满无限向往，迷恋高楼林立和璀璨的灯火，盼望自己能拥有一席之地。曾经在心里渴望和企盼着，故乡何时也能变得如此繁华和美丽。但，当你一天天老去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所期冀的东西，会慢慢变淡……
二十多年的漂泊生活，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在陌生的城市，我一路跌跌撞撞，发过传单、洗过盘子、摆过地摊、当过快递员。住过地下室，受过不少白眼，也尝尽了人生冷暖。苦，可以忍受，但思乡的痛楚，却让我时而辗转反侧。。
夜里，我常常会想起老家的池塘，塘边柳树青青，淘气的孩子们光着屁股跳进河里嬉戏、玩耍，勤劳的大嫂大娘们在河边洗衣裳，谈笑声随着水的涟漪荡漾。
也会油然想起故乡的炊烟。清早，宁静的村庄被一缕缕炊烟唤醒。中午放学时，望见自家房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就飞快地朝着家的方向跑去。傍晚的时候，缕缕炊烟揉碎在夕阳里，辛劳一日的乡亲们扛着锄头和抓钩子走在田埂上……
我和小伙伴们常常玩得忘了时辰。直到暮色已浓，母亲责怪的喊声在村庄里响起，大家才恋恋不舍，一身泥一脸土地跑回家。
三
欢口小镇虽不繁华，却始终散发着泥土的芳香。故乡是如此宽容，不管我的境遇如何，它却无条件地包容我接纳我，平静地面对我的欢乐和忧伤。
欢口这个小镇没有特别美丽的风景，没有闻名遐迩的小吃，也没有特别漂亮的房子，更没有特别出名的人，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子的小镇，才让我喜欢上它的安宁，如果有朝一日它出名了，我会觉得，那是最丰厚的礼物。
欢口这个小镇，小的让人安心，我不必担心会迷失在哪个街头。一个在苏州工作的同学说：人生就是不断行走并最终回到故乡的过程。我是故乡的孩子，即使走得再远，也走不出对故乡的牵念。只有在回到故乡的时候，我才真正能卸下一身疲惫，漂泊的心才有所归依，变得恬静而温暖。
可，现实总会把一个人的梦击得支离破碎。那些年曾经就读过的学校、农民文化宫、大礼堂和百货大楼，只能定格在我一生漂泊路途中偶尔驻足的想象里，那么遥远，苍凉，诗意满怀。
渐渐的，渐渐的，我认识越来越多欢口小镇以外的朋友，也开始想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但我知道，欢口小镇永远是我最安心的地方。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