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旧手绢

文：程红

暑假了，父亲来接女儿去老家玩。临走前一天我帮父亲洗衣服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白手绢。说是手绢，其实更像一块白中泛黄的纱布。由于用了多年，手绢里的棉质早已磨损光了，只剩下网络状的纱线还在努力维持一块手绢的形状。

我说这手绢不能用了扔了吧，父亲赶紧从我手中拿过手绢，说这手绢他用了六年，用出了感情舍不得扔。父亲用香皂把手绢洗干净晾在衣架上，对着阳光，手绢上的脉络愈加清晰分明，光线似无遮掩地穿透过来。

我知道父亲一向节俭，手绢永久了有感情不假，还有一个原因是不舍得扔。与新中国同龄的他，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贫瘠的童年生活影响了他的一生，使他养成了朴素节约的习惯。尽管后来他部队转业后进入市文化局工作，条件改善了，但他一直保持着勤俭节约的生活。

他从不买新衣服，单位制服穿到退休，依然还是干干净净。一件军大衣，穿了几十年，直到后来送给乡下大伯御寒。刚参加工作时的一辆自行车，到现在还在服役，载着父亲走遍小城的大街小巷。一块手表，依然为他准确无误地转动着齿轮。父亲说浪费粮食就是亵渎天物，剩下的菜汤也不舍得倒掉。看见我们平时浪费东西很是生气，说我们没受过苦不懂得珍惜。

退休后的父亲工资也不低了，依然一大早去批发市场买菜，依然出门不舍得坐车不舍得买水喝。他总说衣服够穿，不让我们为他花钱买，说东西能用就行又不是用来看的。

这条手绢是我六年前买给他的，没想到还带在身上。我看着挂在阳台上那条透过阳光的脉络分明的手绢，感到愈加刺眼，飞快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崭新的白手绢扔给父亲，他说不要那条还能用。我急了，脱口而出：“毛都掉光了！拿出去丢人！扔了！”父亲愣住了，默默接过新手娟，坐在沙发上不再言语。

话出口后我就后悔了，我不该这样对父亲说话，此刻他心里一定很难过。不同的生活经历造成我们对物质的不同价值观，我不能强迫父亲改变什么。我更多地追求生活的光鲜，而父亲想的是让东西物尽所值。他的勤俭节约不正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我们后辈人现在正渐渐丢失的东西吗？

于是我坐在父亲旁边对他说：“这条旧手绢还可以发挥余热哦，用它擦桌子正好还不用担心掉毛。”父亲笑了，把新手绢认真地叠好,放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