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葆华：爱情河堤

文：司葆华

小镇的几个工厂是漂亮女孩扎堆的地方。一到上下班，大门口都秀色撩眼花团锦簇。有道是花香蝶自来。于是就经常有半大小子在一边兜兜转转，和女孩们搭讪。

这些平日里往往因为一言不合便会拔拳相向的毛头小子，这时候却有一种百折不挠的耐心。软缠硬磨地和女孩混个脸儿熟，再得寸进尺地套上近乎。然后头脑开始发懵的小姑娘，便小配角一般由着男孩导演的戏路走。再到后来两颊飞霞地相约来到河堤上。这样男孩的这场爱情征逐基本上便是大功告成。

小镇背后一条小河蜿蜒东流，堤岸高低起伏，林木疏密错落。树林过滤了外面的吵闹喧嚣，因此一路走去就多出几份曲径通幽来。长长的河堤虽然糖葫芦一样串联起两岸的村庄，但在交通上的用处却几近于无。因为大车小辆都在不远处那平整宽阔的乡村公路上川流不息了。这儿除了河滩上放羊老头偶尔的一两声悠长吆喝，就只剩下水中鱼儿的唼喋和林间小鸟的啁啾了。幽静僻远和人迹罕至使这里成为谈情说爱的洞天福地，因此变成了远近恋爱男女的不二之选。

河堤其实是道坎儿。你有情我有意的男孩女孩，来到这里似乎便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没关系男女在这里走上一遭，若是叫哪个眼尖嘴快的见了，也常常是百口莫辩，跟着就可能是一场绘声绘色的地下恋情爆料揭秘。

小镇是个蛋壳大的地方，小到一个人咳嗽，大家可能都跟着感冒。小且不说，还实在太吵。如此又小又吵的，很多时候根本盛放不下安安静静的恋爱。一对男女彼此刚来电，那份不好意思还掖掖藏藏羞于示人。情感刚绽出骨朵到底是过于柔嫩，架不住大伙目光的烘烤。于是自然而然选择了僻静而幽深的河堤。

至于村子里青年男女能够花前月下的地方更少，孵化爱情的地方早就不再是麦秸垛和草庵子。在比蛋壳更小的村子，恋爱男女即便是人约黄昏后，有那又稠又厚的夜色掩护，他们也似乎能感觉到四下里像星星一般密布的眼睛。他们也同样是爱情河堤这块磁石上的铁屑。他们常常先心不在焉地到镇上赶集，然后再心如撞鹿地奔往那里，用情意绵绵的脚步丈量似乎永远走不到头的河堤。

河堤整个大环境也呵护着这里的爱情生态。恋人们再如火如荼，放羊老头都会视若无睹。他视野里只有那白云一样滚动的羊群。有时也会有几个垂钓者，稀落地点缀在河面上。他们更是两耳不闻岸上事，一心只顾钓鱼钩。水面的动静成了此刻他们世界的全部。河堤对于一个没事过来溜逛的人来说，甚至成为闲人莫入的禁地。

作为一个闯入者，面对那你侬我侬的恋人，他可能因为自己的冒失而感到分外不好意思，结果往往都会目不斜视，紧走几步，匆匆闪避而去。本来平日里街上那些黏黏糊糊招摇过市的恋人大家见多了，也早就习以为常了。偏偏一旦在河堤上身临其境，却总有种偷窥般的心虚气短。

现在不少年轻人双双外出闯荡，把在乡野里局促的爱情放养到热闹繁华的都市里。但河堤上依旧重复着昨天的故事，依旧那么浪漫抒情，充满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