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岸云沙
晚上做梦,竟然梦到二大娘家的老院子了。这一梦就是三十年。三十年光阴如梭,多少亲近的人走了,老院子早已不在,新院子也已荒芜!
这大约与我晚饭前与女儿的聊天有关。
晚上我打算包水饺,忙活好一阵,女儿说:妈妈,来聊聊吧,聊点写作素材。
聊什么呢?前阵子看过的书,内容已基本聊完。那就聊聊以前的旧时光吧。
还记得第一次吃八六粉的锅饼,面真白啊,我刚上五年级。双手托着一张大锅饼去学校上学,因为锅饼上堆着一锅饼的菜。日子很穷,可是易于满足。每到吃饭,都去奶奶家的菜碗里撅菜,她炒的菜放油多,香呀。
几乎所有与小时候有关的记忆都与吃有关。我还扒过奶奶的门坎子,她去姑姑时,常常把好吃的埋进麦缸里,没钥匙,我把她门坎子卸下来,爬进去,偷吃完再爬出来。
虽然舅舅不疼,奶奶不爱,我仍然还算是个孝顺孩子。上了初中后,每周六回家,我都给奶奶背柴火,压水。当然我不在家的日子是大娘与我母亲背柴火。
女儿问:从哪背柴火?柴火不都是从山上砍的吗?
我汗颜了。
亲闺女也,作为一个农村二代,你居然只知道上山砍柴,而不知道柴火是庄稼杆子,简直要了老娘的亲命哎。
上幼儿园之前母亲曾带她回老家住过一些日子,那是多久远的记忆,那么多年极少回去,也不怪她,只怪我脱离土地太久,教育普及不到位。乡村生活是我们这一代的根基,是我们思想与记忆的源泉,女儿的这份记忆缺失对我来说是一份很大的遗憾。
柴火都垛在场院里,因为在村外,而厨房太小,堆积太多柴火也不安全,所以基本上每天都要背柴火。
我其实最讨厌背柴火,陈年的柴垛被经年的雨水浸蚀的死沉死沉的,要一把一把地往外拽,绕着圈拽,老拽一个地方,一是拽不动,二是容易歪垛。因此,每一家的柴垛都象一顶圆的草房子。柴垛密集地垛在场院里,背柴火几乎是一个孩子应分担的家务。
我们家里没有劳动力,姐姐们出嫁的出嫁,上学的上学,大爷与父亲教学,两家人,二十亩地,父亲身不好,每到农忙就会大病一场,那时大娘大爷也已接近六十岁。真真是老弱病残。二大娘家的女儿们也皆已出嫁,最小的儿子与我同岁,也没有能干活的。我们三家合养了一头牛。二大爷负责伺养,就养在二大爷家的厨房里,没了厨房可用,二大娘就在院子里露天支了个锅灶做饭。
每到农忙,那头牛就成了我们家的主要劳力,套上辕子,拉麦子,耙地。我家两位教书先生都不大会使唤牲口。一年麦收,我从学校里请假回家割麦,一路上心里慌慌的,总预感家里出了事。果不其然,刚走到村头大柳树下,就看到大爷拉的麦子翻沟去了,那头牛踩了大爷的脚,它还若无其事在沟里踱来踱去!
我父亲每次牵着牛耙地,都哟呵的震天响“嚯嚯嚯”,可是牛不听它的指挥,他只好甩起手里的鞭子。“啪”一下抽在牛屁股上,牛抽疼,猛一跳,把父亲闪了一下,父亲大骂:熊牛,欺量人。父亲牌气本来就不好,哟呵的更响,鞭声不绝,骂声落一地。那头牛可没少受了父亲的打骂。可它也没好好帮我们。养了二年。等到哥哥上班,厂子里雇了民工来为家里收麦,家里人一合计,就把它卖掉了。那是头懒牛,不肯出力。二大娘家的厨房又成厨房了。
二大娘家的院子里有一棵老高的白杨树,小时候我们比赛看谁爬得高,老五爷爷从东北回来的孙子爬得最快也最高,他是个罗圈腿,我们都喊他小罗圈。他爬树就像小猴子一样,噌噌的。后来他又回东北了。听大爷说,前几年他去世了,四十岁多点。我幼年的小伙伴。
二大娘的西屋放着织草垫子的机子,冬天的时侯我们都聚在西屋里搓草绳,打包。那是最贫乏的日子,也是最单纯的年纪。
还记得我们跟着三堂姐翻二大娘的柜子,把她出嫁时的裙子,裙子上的流苏,都剪成条条,一人分得两条,扎辨子。二大娘是地主家的千金,据说出嫁的时侯穿着绫罗绸缎。
可惜都让我们偷偷败坏了。
二大娘是个好脾气的人。我家的老大娘里,我最喜欢迂迂可可又善良的二大娘。
如今二大娘也去了六七年了,她家的老院子早已荡然无存,新院子里长满了荒草,每次回老家,扒着铁门望里面,心里都酸楚的无以言表。
大娘也走了快两年了。多少个夜晚,梦到老家,父亲,奶奶,大娘,二大娘……都有着无法释怀的痛楚与思念。
那些留在老家的记忆还新鲜一如昨天。
去年的高考作文选自林清玄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我读过,回忆他的少年时光,总令我想起小时候在豆地里逮虫子,拽豆丝子的事情。而这些离我们的孩子实在实在是太遥远了。
真该放他们去农村生活几年!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