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传恩
图：来自网络
现在说到鳝鱼，人们立即想到的是它肉质的鲜美和营养价值。说起来可笑，在20世纪70年代前，湖畔的人们对鳝鱼、河虾几乎是不屑一顾。他们把对蛇的厌恶而迁恨到鳝鱼身上，在他们眼里，鳝鱼与蛇，没什么两样。他们在网里、箔里、须笼里发现鳝鱼，会把它毫不客气地扔掉或者砸死弃在路边。
如有人告诉你，人们把300多斤鳝鱼放掉，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随波逐流。你感到很震惊，但这样的事情却真实的发生过。细细想来，不足为怪，人们舍弃掉并不喜欢的东西，这是人的天性所致。
随着一个个矿井在湖畔建成，大批上海人涌到此地。让他们惊奇的是，在城市日思夜想难于见到的鳝鱼、河虾、螃蟹，市场上多的是，其价格之低叫他们欣喜若狂。外地人对鳝鱼的喜爱和需求逐渐改变了当地人的偏见，他们虽不像上海人那样把鳝鱼当做餐桌上的珍肴，却用它换回一张张钞票。随着市场需要量的增加，人们为了捉鳝鱼冥思苦想用尽了各种方法。
资源丰富时人们感觉不到捕捉方式的落后，现在看来简单甚至于有些荒唐的捉鱼方法，在当时会轻而易举地使你满载而归。你听说过照鳝鱼吗？当夕阳西下，晚霞收尽，茫茫夜幕覆盖着寂寞的田野，晚风裹挟着庄稼的清香在唧唧的虫鸣中扑面而来。此时，你会看到一盏盏昏黄的灯游走于田间，伴随着收获的笑声，这就是照鳝鱼的。如果你乐意，有一个手电筒或者煤气灯就行，扛个鱼篓，请放心，这个晚上不会叫你失望归来。
水稻插秧季节，天气依然闷热。白天鳝鱼深藏于水田泥下，晚间，凉风习习，鳝鱼出来乘凉，它会在水田泥上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偶尔伸下头，嘴浮出水面吸口氧气再沉下去，动作优雅缓慢。晚间出来乘凉的鳝鱼，反应比较迟钝，你用手电照它，它如同睡着一般，一动不动。这样的机会你会放过？三个手指上下交错开，尽管一条条鳝鱼夹起来放入鱼篓中。
如果你不愿意到处走厌烦照鳝鱼的麻烦，那就采取另一种方法，安放箅笼，引君入瓮，坐享其成。箅笼用竹条编成，中间有缝，缝里面有竹制的倒刺。在箅笼里放上小鱼、猪肝当诱饵。然后把它放在湖边、水渠中。查看时间不要等待太长，半个小时取出一次，相信你每次看到的都是惊喜。
在捉鳝鱼中，钓鳝鱼是技术含量最高的一种。钓鳝鱼的工具非常简单，选铁丝半米，甚至有人就用旧雨伞的钢丝，把一头磨尖并弄成钩状，把蚯蚓作为钓饵套在钩子上。
钓鳝鱼必须找到鳝鱼的洞穴，靠的是野外长期劳作的经验。真正的高手根据水的清浊，泥田上的细微印迹，洞口水纹的波动，一眼就能判定鳝鱼洞的位置。蟹的洞是扁的；蛇洞和鳝鱼洞都是圆的，蛇洞一般不靠近水，而鳝鱼的洞则在水面以下。
只要找到洞口，钓到鳝鱼则是非常容易。在钩端装好蚯蚓，左手持钩在鳝鱼洞口轻轻逗引几下，只觉鱼钩被什么东西一挣，鳝鱼洞口的水面猛地一沉，那是鳝鱼咬钩了，你顺势猛地一提，一条鳝鱼被带出水面，右手上去钳住放在篓中。
上面介绍所捕捉的都是黄鳝，微山湖中还有一种白鳝，其行其色和海鳗相似。这种鳝鱼肉质细腻，入口即化，其味道的鲜美常化为梦中的盛宴。湖畔的人常把它用盐腌制，凉干后在铁鏊上煎着吃。由于它油脂大，煎时从不用油，把几段白鳝翻制几下，铁鏊上即浸满油。
这种物种是否已经灭绝，我不敢妄加论断。可是，已有二十多年，我从未见过它的踪迹。有次我在饭店吃饭，对其中的一道菜感到惊喜，我以为是白鳝，服务员耸耸肩用颇为夸张的动作纠正我的误断，告诉我是海鳗。
在20世纪60年代，连续二十多天的大雨造成湖水漫溢，人们忙着固堤保命，生产队的两头牛被淹死在村东边的沟中。半个月后，村中的王大爷用网箔把死牛围起来，牛身上的毛都已褪尽，散发的臭味半里路外都闻得到。
半年后，大水退去，东边沟里的水仍聚满了水。王大爷穿着皮叉裤，手拿着兜网，站在网箔边，一兜网下去，兜上来十多斤白鳝，每条白鳝都有一斤多重。邻居们围在岸边看，他给谁谁都不要。
那时，人们对鳝鱼的印象并不比蛇好多少，何况这白鳝的生长环境大家都清清楚楚。王大爷一恼，他拔掉涵洞的门，从网箔中舀出一兜兜白鳝倒在水中，后来他索性拔掉网箔，白鳝一团团的滚动着在水中散开。事后，人们估计那两个网箔圈住的白鳝得有三四百斤。
多少年后，我回老家喝喜酒，和王大爷坐在一起，谈起当年圈白鳝一事，周围的人啧啧有声。要是在现在，发啦！有人感叹道。王大爷摇摇头，半天才说，现在，您谁见过白鳝？他的话音很轻，像是问别人又像是问自己。我想他肯定很伤心，他放走了三四百条白鳝，几十年后，他却没见到它们子孙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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