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个搓澡工

文：张佳军

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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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个搓澡工，他干这个工作已经有十五年了。

当初我并不知道爸到底是做什么的，童年的记忆里，只知道他每天上午九点钟去上班，晚上大多数时候是十点钟左右到家。因为我们一家四口人生活上基本无忧，所以从来没有问过爸妈的工作，平时就是吃饭、上学，只有用钱的时候能和爸妈多说几句话。

读高一那年十月份的一天，我病了没去上课，到了晚上七点多钟，妈将给爸留的饭菜放到锅里后对我说：看你也没啥事了，咱娘俩一起去接你爸吧。

我和妈踏着皎洁的月光走出了家门，一路上有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大街，有冷清瘆人的偏僻小巷，我和妈七拐八拐用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一家叫“圆缘园”的大众浴池，看得出来，这家浴池坐落于一幢老式六层居民楼的一层，而且年代有些长，外墙皮都被透过的水汽熏的有些斑驳不堪，屋内倒是收拾的干净、利落。

浴池的工作人员和妈客套了一番，给我们倒上了两杯开水，我们就坐在沙发上等爸收工。我和妈说想看看爸的工作，妈说你去吧。我来到位于一楼南侧的男浴间，进了套间，里面的热气一下子扑面而来，并且夹杂着好几种味道，隔着被热气阻挡的有些水汽顺流而下的玻璃窗，看见浴池间里面的人都一条一条的，好像在看老电影一样，又好像是魔术师的道具，只是有别于老电影所不同的是这里面有颜色，而且是几乎的面对面。

尽管如此，一眼就能看见里面有五个搓澡工，当然第一眼认出来了还是我爸，他们穿着浴池统一制作发放的短裤，由于天气转凉，各个脚上都穿着一双黑色的短靴，其它露着的就是骨骼和肌肉了。

这时见爸顺势一转身，在贴有瓷砖的墙面上拽下一条一次性柔软的塑料布，双手一抖这条塑料布就摊到了面前的一个单人皮革长凳上，就势上前猫着腰两手一划拉，这块塑料布就几乎平整的覆在长凳上，然后回到原处右手在身旁的大塑料桶里舀起一盆温热的水往塑料布上一泼，借力的水珠哗啦啦地淌向四方，嘴里喊出一句：下一位……

一位浴客平躺在长凳上，爸右手套上客人的搓澡巾，先是脑门、鼻梁、脸颊，之后就是前胸、两肋、双上肢、腹部、大腿、膝盖、小腿、脚踝、双脚、脚趾缝，面面、点点搓到，有些关节部位还得换个角度、力度细细的搓，搓掉皮肤的角化物。看得出，浴客很是享受。

又是一盆温水浇在客人身上，客人起身，再次一盆温水泼向塑料布，这水推着搓下来的灰尘、泥球滚下长凳，客人后背朝上趴下，后脖颈、肩膀、后背、后腰、大腿根、腿肚往下搓，之后是脚后跟，这里用力多搓了几下，搓完脚心，最后抓住客人的双脚抬起倒拉，朝着脚心用力捶了两下。

一套程序下来，看得出来，客人脸上满意的神情，同时再看爸的脸上不停的流淌着汗水，那汗珠像掉了线的珠子不停的落下来。正在我全神贯注之时，浴室套间的门开了，爸出来了，他看到我的一刹那，我看爸的表情有些愕然，瞬间我明白了爸的内心为什么会显现在脸上异样的眼神，此刻，我们爷俩相互都没有说话，爸喝了几口保温杯里面的水又回到了里间继续搓澡。

不知不觉中，时间到了晚上八点多，浴池已经要停止当天的营业了，浴客相继带着满意的神情回家了。本想爸能马上出来和我们回家，谁知，他和其他的搓澡工各自拿起了高压水管、刷子、拖布等清扫工具开始收拾浴池的卫生，他们把浴池的泡澡池子、淋浴间、桑拿间、卫生间、墙角处通通冲洗、消毒一遍，最后把地面又冲洗一遍，算是为一天的工作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爸收拾利索后我们一家三口人往家赶，在路上，一向话语不怎么多的爸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打开了话匣子。爸说：长期在浴池做搓澡工，很多人怕得湿疹，依我这些年来的工作经验看，湿疹并不可怕，搓澡工最怕的是长期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中，眼睛受压力影响，还会诱发眼底充血和白内障，搓澡工夏天可以穿拖鞋工作，春、夏、秋三季还得穿短靴，不能让脚着凉，有些时候客人还要做盐浴、奶浴、醋浴、红酒浴，这是浴客的要求，我们都得让他们满意。

就拿最后收拾卫生来说，一定要把浴池收拾干净，这种地方卫生尤其重要。浴客满意度高，浴池的生意才会好，我们的收入会更高。看似很普通的工作，有时可能还会被人瞧不起，但我们是靠勤劳的双手、满身的力气挣钱，我这心里踏实的很，我们同样有自尊！

我们做任何一件事，都要把它做好，用心并且坚持下来，那啥都不是难事，正所谓：持之以恒。现如今你姐已经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我想趁着现在身体还行再干上几年，等你大学毕业娶妻生子我就养老喽。这时我猛地想起，前几年爸和妈说过在干几年就不干现在的活了，可这一晃几年过去了，爸依然还在干着搓澡工的活。

不知不觉中，我和爸妈到家了，进屋看看表又是一个十点钟，妈给爸端上来了热乎乎的饭菜，我去拿暖瓶给爸倒了一杯热水，还特意在水里加了一勺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