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推荐阅读】有些爱不能重来:喂牲口的男人和婚外情的女人

文:崔东汇

已获作者授

图:来自网络

二驴不是驴,是人。对于二驴的官名,连我父亲这个几乎和他同时代的人都弄不清楚,反正从小就喊他二驴。有人说二驴脸长,外型像驴;有人说二驴裤裆里的家伙长的像驴那么大;还有人说二驴天生就是拉边套的主儿。我印象中二驴长脸上的肌肉很少松驰过,总是紧绷绷地阴云密布,不苟言笑。

大概是日本鬼子投降那年的一个夏夜,我们村发生一桩命案。年轻的光棍李发贵,在村西北瓜棚里睡着觉脑袋让人开了瓢。村人断定这是一桩与王大脚有关的情杀案,并且很快就排除了王大脚丈夫作案的可能性,理由是他病怏怏的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住,哪儿还有胆量去杀人?最后目光都齐刷刷锁定在二驴身上。

怀疑为怀疑,兵荒马乱人人自危,此案也就不了了之。自此,村里那些对王大脚想入非非蠢蠢欲动的光棍们,对王大脚都敬而远之,生怕自己再步李发贵的后尘。只有二驴对王大脚一如既往,毫不松套。无形中,村人的判断也得到了验证。

去年,一个暖烘烘的冬日,满口假牙的父亲给我讲述了这个真实的故事。

这桩命案我不清楚,可二驴与王大脚的事我知道,以致于我年少时总以为二驴就是王大脚的合法丈夫。他每天在王大脚家进进出出,担水、劈柴、吃饭,俨然一家之主,我就是没注意过他是否在王大脚家睡过觉。我并不知道,在我出生的第二年王大脚就已守寡,所以二驴就在我记忆里,填补了王大脚丈夫这个空白。

小学一年级时,上学路上我看见满身雪花的二驴躬腰挑水前行,冒着地热的水桶吞食着飞扑而来的片片雪花。在王大脚家门前土坡上,二驴滑倒在地,白白雪地霎时水化出两片湿泥。二驴坐在雪地一声不响地揉着后背,两只失职的水桶像二驴两只懊丧的眼,无神地望着苍茫雪地。王大脚出门扶起二驴,心疼地拍打着二驴身上的雪泥,把他搀回了家。

王大脚的儿子食堂正在校园扫雪,这小子是我们学校的打架王,我总想找机会投奔他的麾下受保护,可他从不正眼瞧我,这次我以为有了跟他套近乎的理由,便满脸讨好地对食堂说:“你爹摔得不轻。”我本以为他会对我的通风报信,表示感谢或扔下扫帚向家跑去,谁知,这个高我三个年级又高我一头的食堂的长脸哆嗦了一下,扫帚是扔下了,脚却向我伸来,冷不防将我踹倒在雪地里。

我哭着找老师告状。听了食堂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的陈述,老师笑了:“食堂他爹在村北地里埋了好几年了,要能见到他你就成精了。”由此我知道了二驴不是食堂的亲爹,食堂对他娘与二驴之间的事也讳莫如深。

二驴就是二驴——一个拉边套的生产队饲养员。骨瘦如柴的二驴喂出的牲口也都极其苗条。身为队长的父亲怀疑二驴在饲料上捣了鬼,夜里就在王大脚家门外蹲坑守候。

二驴走近时,我父亲霍地站起来,二驴吓得喊了一声娘呀,背上的饲料滑在了我父亲脚边,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兄弟,我有罪我有罪。”我父亲踢踢饲料:“我知道王大脚家困难,可你不能把饲料都背过来呀,牲口饿死了谁负责?”不知父亲是被二驴对王大脚的一片真心所感动,还是可怜王大脚孤儿寡母,反正以后对二驴偷饲料接济王大脚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驴自然有所收敛。

二驴除了偶尔偷点饲料外,基本上还真是一个称职的饲养员,尤其是对牲口很有爱心。牲口棚打扫得干干净净,草料喂得又及时,只要看见赶牲口的鞭子甩狠了,他就心疼地大叫:“你轻点儿好不好,牲口不会说话也是条性命呀,要不你拉车试试。”卸套进圈后,二驴总是给那被鞭打的牲口多添一把料,以示安慰。

牲口棚也是闲人聚集的地方,生产队的柴草带来的免费热量帮助闲人们打发漫长的冬夜。噼噼叭叭燃烧的秫秸、比火堆还撩人心的荦段子与牲口粪便一起在牲口棚弥漫。二驴不参与众人的话题,就悄悄溜出去来到王大脚的炕上,把众人口头的黄色理论演绎成一个人的实践。

食堂的个头和心眼儿一天天窜高,二驴进王大脚家的机会就一天天减少,食堂的指桑骂槐,常常让二驴的无名火一天天增多,他就把怒气转嫁到牲口身上,时常无来由地在牲口棚里打得牛驴乱蹦,边打边骂:“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你个不认人的白眼狼。”有一次让我父亲撞见了,就吵二驴,二驴低着头,眼噙泪水:“食堂这小子没良心。”

为使二驴和王大脚能结合在一起,了却他们的心愿,我父亲曾多次做工作,可食堂就是不同意,嫌丢人败兴。有一次在家里说起此事,父亲对母亲说:“二驴这小子真不值,给王大脚拉了一辈子,自己到头来还是光棍一条。”我才知道还有另一层原因。

夕阳中的二驴与那些拉不动套的老牲口们一样衰老。一头健壮的黑驴长长的阳物在肚皮下悠闲地撩拔着凄凄残阳,二驴蹲着慢慢喝着稀饭,转眼手中就只剩下了一碗萧煞的秋风。黑驴不安分地向旁边的母驴喷响鼻示爱,两头驴渐渐靠拢,一派卿卿我我,二驴瞪了一眼,手中的碗嗖地朝黑驴掷去,黑驴一闪,二驴的愤怒随碗落在了粪堆,像他滚落的老泪。这是1980年深秋到师专读书前我最后一次见到的二驴。

不久,土地和牲口都分到了各户,二驴也病倒了。村人时常半夜听见牲口棚传来二驴的干嚎,王大脚偷偷去看了二驴几次,被食堂发现后锁在家里,后来干脆把王大脚送到了外村的姐姐家。临走前王大脚偷偷跑出来找到我父亲,哭着说:“兄弟,你替我照看着点儿二驴,食堂和媳妇嫌我丢人显眼哩。”说着王大脚就跪在了我父亲面前。

冬天下第二场雪时二驴病死,我父亲和乡亲们凑钱打发二驴入了土。过春节前王大脚从女儿家回来,到二驴坟上哭得死去活来,当晚在破败的牲口棚里悬梁自尽。死后二人彻底分开,二驴埋在村南的祖坟上,王大脚在村北与丈夫合葬。

如今,牲口棚早已拆掉,只剩下一片荒草萋萋的空地。村人说,半夜常能听到从那里传来驴一样的哭声。后来,每年清明节的夜里,有人在这片空地上烧一把纸钱,大家都猜是食堂烧的。我父亲说,食堂这小子心愧。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顺义插队记事:牲口的脾气
【来稿选粹】许清清| 爷爷和他的牲灵们
大名鼎鼎的驴经纪,眼里竟让人塞进了这么大的砂子
说典故五:“露马脚”
郭中会:过日子(短篇纪实小说)
驴把大活人自个拉到火葬场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