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乡下玉米
图：来自网络
本文已获作者授权
“各位同学，上午好！我姓张，你们可以叫我‘张老师’。”我话音刚落，教室后面就有一个声音说，“你不是我的松姐吗？”还有一个声音说，“你不是我的大侄女吗？”教室里传来哄笑声。
我告诉自己不要慌，要沉住气：“那是在校外。在学校，你们是我的学生，我是你们的老师，你们都要叫我‘张老师’。”我用平静的目光巡视了一遍教室，接着说，“我先给大家讲个故事：一只老鼠妈妈带着一群小老鼠在外面散步，忽然来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花猫。小老鼠吓得瑟瑟发抖。老鼠妈妈急中生智，竖起鼠毛，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大花猫‘汪汪’叫了两声。大花猫被吓得转身就跑。老鼠妈妈回过头，对惊魂未定的小老鼠们说，‘孩子们，你们现在知道学好一门外语有多么重要了吧!’这节课呢，我们就来学习英语。你们知道英语有多少个字母吗……”在简陋的村小教室，面对着53个孩子，我开始上平生第一堂课。
那是我大三那年暑假，因为我读的是师范，假期无事，就想到不如给村里即将升入初中的孩子们免费上上课，一来可以帮助孩子们更好地进步，二来对自己也是一种锻炼。我给爸爸妈妈说自己的想法，他们都表示支持。爸爸又给村里和学校沟通，也是一路绿灯。经过村里大喇叭的“广而告之”，村里几乎所有小学毕业的孩子都来上课了（我们村有五个生产小队，叫我“松姐”和“大侄女”的孩子是和我一个小队的）。不光我们村，邻村还来了两个孩子。
那时，乡下孩子，小学阶段是没有条件学习英语的。我教他们字母，教他们简单的英语对话，还用录音机给他们放英语歌。除了英语，我还教他们数学。偶尔，我也和孩子们一起玩玩游戏。比如，那个人物、地点、事件打乱组合的游戏。一个“孙悟空在十八层地狱苦练英语”的句子就能让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
孩子们大多懂事，上课认真听讲，做题也很认真；每到下课就有孩子主动擦黑板，有孩子给我的杯子续水。
邻村那个叫何彩虹的女孩子，还从家拿来胖大海给我：“张老师，我妈说喝这个对嗓子好。”叫我“大侄女”的张龙翔嘟囔说：“就会巴结老师。”何彩虹平日里很文静害羞，可这次她也勇敢地反击：“张老师上课不收钱，又这么辛苦，嗓子都哑了，我‘巴结’一下不应该吗？有本事你也‘巴结’啊！”张龙翔被彩虹的伶牙俐齿震住了，挂起“免战牌”：“好男不跟女斗！”
村西头的小翠最认真，放学回家还跑到村东头我家问我英语句子：“张老师，这句子怎么读？”我妈说：“小翠，她是你侄女，你叫什么‘张老师’？！”小翠很严肃地说：“我不是串门玩的，我是来问英语题的，就应该叫‘张老师’。”
当然，哪个班没有调皮的孩子呢？“张老师，还有多长时间下课？”我写完两道练习题刚转身，一个叫李明亮的孩子就大声问。已经是上午的第四节课了，累了的我有些恼火，我站着，你们坐着，我辛辛苦苦上课还不是为了你们：“如果不想上，你可以早退，我没有意见。”爱接话把的孙世材说：“张老师，他是觉得快要下课了，很舍不得，想多学一会。”我不禁化恼为笑：“那好，待会放学，李明亮再留下多做几道题！”“张老师，别呀，你都上一上午了，多累呀，别耽误了你吃饭。”
李明亮还给我惹过事。一天，我正上着课呢。一个卷着裤腿的中年男人气冲冲地来到教室门口，一边撸胳膊挽袖子一边大声说：“哪个叫李明亮，你出来！我问问你，你为什么欺负我家赵小保？！”再看那个爱说爱闹的李明亮，哪还有平时神气活现的影子，头都缩到课桌下了。
我赶紧迎出去：“你是赵小保的家长吧。这事我知道。是课间的时候，李明亮开玩笑抽掉了赵小保的板凳，害得他跌倒碰了头。我已经批评过李明亮了，他也已经给赵小保道过歉了。”那位家长说：“也不知会不会有后遗症。”我说：“先观察观察，要真有事，你再来找我。我肯定不会推脱。我们一个村的，我又跑不到哪儿去。”那位家长反倒不好意思了：“老师，你上课吧。我去干活了。”
原来我都是用鸡毛掸子当教棍，“家长闹学”事件的第二天，李明亮带给我一个柳枝做的教棍，不单光滑，长短粗细也都正合适。
当我在黑板上写下“Goodbye”时，一个月的乡村老师生活就接近尾声了，“同学们，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感谢你们这一个月来的陪伴和努力！最后，预祝你们的初中生活丰富多彩充实美丽！”李明亮说：“希望我在初中能遇到像你这样好的老师！”赵小保大声说：“我也是。”孙世材说：“Me，too.”那个秀气文静的何彩虹哭了起来：“张老师，我以后可以给你写信吗？”“张老师，我还可以去你家问英语题吗？” “Of course”，我说。
后来，赵小保给我家送来一口袋西瓜，他嗫嚅着说：“我们家地里种的，是我爸叫我来的。你要不收下，我爸会打我。”那个叫何彩虹的女孩子给我送来一大瓶子幸运星。那个张龙翔一直规规矩矩叫我“张老师”。春节时，我赶集碰到帮家里卖鱼的张明亮，他硬给我两条大鲤鱼，死活不要钱。
还有，多年后，那个我应该叫她“小姑”的小翠，成了英语老师！她说是因为我，她才有了做英语老师的梦想，并努力让梦想成了真！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