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可
你听过了虫吟与雷霆
你经历了掩埋与滋生
你见证了践踏与轻抚
你感念着开垦与播种
你的已知与未知 土地啊
——引自丁可《让土地有个好心情》
1
被关押着 (软禁?) 已六年多了
几十万出身泥土的砖头围成
四面高墙
就像这里习惯把从市上买来的鸡鱼肉蛋叫“菜”
这片土地以前叫“田 叫庄稼地”
现在称 地皮
2
想扛着镢头进去点几棵南瓜的人
想给这地解闷去栽上一棵杏树的人
想牵着羊进去让羊饱吃一顿的人
想抢救半口袋肥土用花盆给这地留后的人
所有以前在这片土地上播种 收割
滴过汗珠的人 都被挡在了墙外
我扒着缝隙向里面望
看见一个大牌子写着 “闲人免进”
3
说是要托起一幢叫“帝王大厦”的楼
这片地皮将因此而尊贵
墙上画图中的一家人依然在憧憬着
孙女的手指指向云端 美好真高啊
一家人都往那个方向望
小女孩已指了六年多
4
还有什么比被剥夺自由的生长
更让一片土地难过和怅惘
六年多了 一片地皮还是一片地皮
他们仿佛对这片土地还不放心 还要继续熬它
直至使之彻底泯灭拥抱庄稼的念头和冲动
5
但我看见野草蓬勃
我知道这片土地并非自甘堕落
它还抱有幻想 长草是
为了保持不蜕化生长的激情
6
1860年的雪花 1957年的雨点
1980年的雨夹雪 1993年的霜
年来年往的阳光 月光
曾经化作一代代庄稼的血脉
六年多 苍天没有放弃对
这片土地的眷顾 点点滴滴的安慰
更让这片土地内疚
7
据有关人士透漏
这片地皮已请某著名风水大师看过
开发商还会鸿运大发
看来在相当长的岁月里
这片土地不可能恢复田野身份
8
哦
一片一百五十多亩的疼痛
一片一百五十多亩的寂寞
一片一百五十多亩渴望中的无奈
无奈中的渴望
9
让那个小女孩放下她被导演的手指吧
来吧 帝王大厦 与其让它守寡般地熬着
还不如尽快用水泥封住它的呼吸
又是春雨过后 我路过高墙外面
兜里恰有一粒小小的玉米
我隔墙扔了过去 哦 是撩拨? 是安慰?
突然的贴近种子 这片土地会不会惊喜 慌乱
或者被触及隐痛
这是这片土地六年多来的第一次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含住种子
一百五十多亩大的胸腔里
一颗怦怦跳动的心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