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程守忠
初冬，银杏叶金黄，丰县富士苹果彤红，花菜上市了。
童年里，花菜属于细菜，轻易吃不到。秋冬换季，在老家并不明显；但衣着还是有点不同，早晚寒意大增，需要穿夹袄了。夹袄和棉袄的区别 ，在于袄面和袄里的夹层间，是否填充弹好的棉花；中间填上少许棉花，叫做小袄，酷霜的早晨派上了用场。
大袄当然是冬衣里的重武器，肥大能套在小袄外边，而且中间填充厚厚的棉花，足以抵挡滴水成冰的十冬腊月。夹袄就是两层粗布做成，秋末冬初吗，适合早晚穿在身上，或者披在肩上。
昔日的老家 ，大都种粗菜。粗菜易于种植，而且基本不要管理，简单说，种上就行了。但节气很重要，老家人最熟悉的就是节气和种植的关系——土里刨食，不懂二十四节气，那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里头种白菜”，这些都是粗菜——并非长得粗大，而是太常见、太普通了。
南瓜、冬瓜也是如此，春夏之交，在房前屋后、沟边路沿，随便挖一个陡坑，填上一铁锨猪粪，上面覆盖上黄土，把移来的瓜苗（野生的，育苗的都行。）栽在上面，浇上一瓢水，劈一个蒲扇大小的梧桐叶遮住骄阳的热力，第二天傍晚再掀开，就“盲人放羊——随它去吧”。
粗菜之粗，还在于基本不怕旱涝灾害。伏天下火，粗菜枝叶上午软塌成一团，晚上经历一夜露水的滋润，早晨全都精神抖擞的。只要不是老泡在水里，被漫上来的大水淹个半死，水一退，半天叶片就支棱起来了。
秋去冬来，粗菜就大丰收了，全然看不出历经五风十雨的摧残。一棵栽下的冬瓜苗，初冬就能摘一平车冬瓜，大个的，要搬上车，老费劲了。表哥在沟沿上，初夏栽了一排南瓜苗，秋末摘了一当院子南瓜。我劝他拉到市场销售，他呵呵大笑起来：“喂羊多合适，省了青草，省了饲料。”
农家吃粗菜，是不需要到菜市去买的，每一家都种了不少，粗菜自给，名副其实。细菜，童年的老家是稀缺的。马铃薯传入中国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但出现在老家的菜园里，应该是上一个世纪七十年代，就是切成板凳腿粗细，随便在锅里炝一下，简直就是美味佳肴；几乎不舍得炖着吃。平常就是吃粗菜：炝红薯条、白菜帮、白菜叶、茄子、嫩南瓜丝、萝卜条，炖南瓜、冬瓜、萝卜，加一缕细粉，就更妙了，腌苤蓝疙瘩、辣菜缨子，吃咸菜……
花菜终于降临人间，在老家已经是八十年代了。花菜原产于地中海东部海岸，约在19世纪初，清光绪年间引进中国。初期只在上海、天津等地栽植，专供西菜馆的需要，被认为是一种很有营养价值的蔬菜。其后，由于栽培成功，逐渐推广到各地，成为寻常的食用蔬菜。因为它比较难以种植，所以价格也比其他蔬菜贵。
这种白中略带微黄的尤物，着实可爱，短缩、肥嫩的花蕾、花枝、花轴等聚合而成的花球，简直是不可方物。劈下带着花蕾的花枝成小块状，花轴切成薄片，炝食、开水焯后凉拌，味道都很好。只有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家长才会去集市买回来，去得晚了，就买不到。一朵很小的花菜的价钱，能买一大堆粗菜。
花菜炒肉丝、肉片，是很奢侈的事，当时哪懂干烧、放油之类的烹调方法呢！饭店的做法，花菜的味道很好，但是不科学。劈好花菜，先开水焯，再在滚油里过一遍，接着再干烧，味道当然很好，类似于贾府里的茄鲞，那不是老家的吃法。
老家的吃法，是简单科学的。可焯水，也可以不焯，直接入炸出材料味的锅里干煸，等花菜略微一变色，就起锅。如果炝面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花菜是细菜，名不虚传。从中医方面说，花菜性凉、味甘，归胃、肝、肺经，助消化、增食欲、生津止渴。营养比一般蔬菜丰富，它含有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食物纤维、维生素A、B、C、E、P、U和钙、磷、铁等矿物质。
菜花质地细嫩，味甘鲜美，食后极易消化吸收，其嫩茎纤维，烹炒后柔嫩可口，适宜于中老年人、小孩和脾胃虚弱、消化功能不强者食用。尤其在暑热之际，口干渴、小便呈金黄色，大便硬实或不畅通时，用菜花30克煎汤，频频饮服，有清热解渴，利尿通便之功效。
花菜的防癌作用。防癌在于其中含有的吲哚类物质，它能降低人体内雌性激素水平，可预防乳腺癌发生；而吲哚类衍生物如芳香异硫氰酸、二硫酚酮等，可抵抗苯并芘等致癌物质的毒性。花菜中含有一种酶类物质——萝卜子素，能使致癌物失活，可减少胃肠及呼吸道癌的发生。
因此营养医学认为，患有胃病尤其是具有乳腺癌家族史的女性，多食花菜可以预防胃癌、乳腺癌的发生。此外，花菜中含有较多的纤维素、维生素C、胡萝卜素、微量元素，它们均有防癌作用。
花菜，又名菜花、花椰菜、椰菜花，是甘蓝的变种，是常用佳蔬，诸无所忌。今日骑行归来，素烧花菜，佐以小碴子粥（大颗粒玉米，为大碴子，小颗粒玉米当然是小碴子了。），非常快意。
一朵花菜，得有几斤重吧，捧在手里，沉甸甸的。不愿意炝食，劈成小块，沸水焯过，凉拌亦佳。不论劈开、漂洗、烹饪，还是大快朵颐，都有老朋友般的熨帖、惬意，这种感觉是从童年带来的，而且来自生我养我的老家。
如今正好是花菜季，只是老家的花菜太便宜，还不到三毛钱一斤。吟东坡公《食猪肉诗》：黄州好猪肉，价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可借为花菜贱的笑谈；而我们骑行沛县栖山、河口、张寨诸镇，看到大面积花菜丰收，心里却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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