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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小学的民办教师

文:佚名

小学校几乎算是座落在三个庄子的中央,两面环水,两面临路,有石板桥可过,可谓四通八达。学校没有院墙,两边的路与水沟就成了天然的院墙,那天然的院墙外便是庄稼地了。庄稼地连着村庄里高大的树木与树木间红灰砖瓦的农舍,农舍里冒着青烟,每至黄昏,青烟绕着村庄,好象一条蓝色的带子。孩子们就该哄哄闹着小跑着回家了。大书包拍打着屁股,一跑一颠,好象被人用鞭子抽打着一样,赶着你往家跑,那是因为饿了的缘故,越发跑得快了。

学校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绵城小学。整个绵城县就象一条凤凰的走势,头尖身子长尾巴扑散。校内有古庙一座,三间飞檐细瓦房,据说古庙正是压着凤凰头部的地方,以防它飞起来。老百姓的日子所以能够安稳平静,全赖此届保佑。古庙比其它校舍高,庙内供着白玉奶奶的神像,那应该是《白蛇传》里面的那个白蛇精了。传说中她是善良而有诚信的。破四旧时,神像被毁了,房子就空了,正好做了学校的教室。另有教室三排,呈包围之势,建在古庙前后。前一排,九间,中有土墙隔断,分别是一、二、三年级的教室;后一排六间,三间为办公室,三间为五年级教室,古庙则做了四年级的教室。

学校有校长一名,就是我父亲。教员六七人。皆民办,闲时教书,忙时种地。遇有挖河打坝之出河工,可免,另有工分计入生产队。

办公桌六七张,两张桌子并起来就是一张乒乓球案台,背完课的时候,老师们会支起桌子打两场乒乓球。也有下象棋的。我父亲喜欢下象棋。他的对手常常是祥谦哥。那时候详谦哥三十来岁,年青帅气,还没有发疯。

我喜欢在办公桌上来回地跑,从一张桌子跳到另一张桌子上。

春天好象没什么好玩的事,天气干冷干冷的,乍暖还寒,总难将息。无论由哪一间教室里出来,都可以看到满眼的庄稼泛着青涩的希望,阳光正照着,抬眼皆是晕圈。教舍前几排白杨树,高大瘦削,枝叶还没有丰满起来,风吹过来,空气里有一点点泥土的味道,好象泥土正在苏醒似的。

夏天里还好,可以在学校东临的水塘里游泳,水是活水,由河坝里流下来的。好象也没有多少人在里游,倒是大人们下了工,在水塘子里凫水,骂粗话,拿着各自的老婆开玩笑。这些话是不能让小孩子听到的,就是结了婚的女人们听到,也会脸红的。这是做男人的嗜好与快乐。好在那时候,小孩子们都回各自的家了。

麦子快熟了,掐一把,放在手心里,双手一合,搓两把,麦皮子掉壳了,露出饱满的含着绿汁的麦仁儿,忙不迭地塞满嘴,满嘴溢香。无论是上学路上放学路上还是课间休息,都可以一饱口福。正是馋嘴的年龄,吃了还想吃,临着学校的就遭了殃,于是告到学校里,校长开了会,不再允许孩子们下课其间去搓麦仁吃。

夏天总是过得很快。天气热得蒸人,可是没有人觉得受不了。大不了水沟里一泡,打一桶井水从头冲到脚。

夏天里杨树叶子长大了,绿荫荫的,校园有一点校园的样子了,被包围在浓浓的绿荫里,学校简直成了纳凉的好地方。学校前面的路,正是村庄通往田地的必经之路。无论是中午还是下午总有人坐在教室前面的绿荫里地里光着膀子喝水,大声地说话。路再过去就是农家的场院了。

夏天的场院被丰收的庄稼轧平实了,比柏油路还干净,还光滑,几乎可以照得见人影,小孩子们都喜欢去场院里滚着玩,新打的麦秸散发着温暖的气息,有着阳光的味道,更有着丰富的喜悦的味道,那就象家中父母的味道。

课间休息的时候,大家在麦秸堆里打闹,抱着麦秸互相砸,一个人就被整个地埋进麦秸里去了,上课铃响过好一会了,才顶着满头满身的麦秸杆儿冲进教室里去,那时候老师也许正在背对着黑板板书,也许正在摇头晃脑地诵读课文,有时候他会装着看不见,你偷偷进来也就算了,可是偏有不安分的,他要大声地喊报告,同学们看到他的滑稽像就会哄地一声大笑起来,老师于是生气了,老师说:站外边去!这一节课就得站在门外听了。

可是他还不安分,他要在外边弄一点动静出来,他双手扒在木格子的窗棂子上,脚踏着土墙,撑不了二分钟,他脚下的土就松了,“嘭”他滑下去了,引得屋里的孩子总想伸出头去看看他在干什么。站不到半节课,连老师也忍无可忍了:进来吧!

他得意地伸着舌头,挤着鼻子,目炎目炎(shan)双眼,好象得胜回营的大将军一样。

隔天,老师遇到他的家长,都是要一个村子里住着,谁家的锅门朝哪开都是知道的。不光这一辈的事,就是上溯几辈的事儿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见了面也不客气:你家二小子又捣蛋了,罚了半节课的站。家长说:该。该。这小子就得这么管。不管还不翻天了。他娘的!

回家免不了一顿骂。骂也就骂皮实了,抹拉抹拉头,全当耳旁风了。

没几天,人家找到学校里来了,麦秸垛都散了。我父亲给人家说好话,赔不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骂是不能骂的,说不定那里面就有自家的孩子,比着闹的。在自家场院里玩总有着优越感,因为是自家的,可着劲儿地作,亮仗着父母不敢怎么着,学校老师更管不着。

这已经是第二次找上门来了。于是开会再作强调。

这样的矛盾发生的多了,强调了也就等于没强调,没强调也就等于强调了。孩子一年年大了,懂事了,小孩子的游戏渐渐不做了。

冬天里,水塘与学校周围的水沟里都结了厚厚的冰。拿着板凳去上学的孩子们把板凳翻过来,四条腿儿朝天,一个坐上去,一个推,一气儿就滑到了学校,比在岸上走快多了。

也有掉进冰窟窿里的时候。那是些捣蛋孩子故意在冰上砸洞,好让人不提防掉进去,引他一个哈哈笑。一个冬天里,总有几起子掉进冰水里的事,有时是冰太薄了,还经不起人的重量,他就踏下去,颤微微的,冰抖着,他也抖着,抖着抖着冰裂纹了,他漏下去了。有时候就近找点柴火,点起一堆火,把衣服烤干了再去上学,有时候就那么暖着了,阴湿半干的一个晌午,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冬天总是下着鹅毛大雪,雪很厚,踏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屋檐下挂着长长的透明的冰凌,象水晶石一样,很多日子不化。

那时候天真是冷。

还有人赤着脚去上学。

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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