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韩正伟
结婚前一周，未婚妻才从杭州赶回来。新婚的筹备非常简单，幸好她并不在意形式，赞同我节俭的方式。说句难为情的话，屁股有债，不得不委曲求全，她却被蒙在鼓里。
婚礼结束后，妻子正式上岗，担当起家庭的责任，洗洗刷刷，打理庭院，干得不亦乐乎。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
婚后第六天，我和妻子商量，她继续回杭州上班。她一脸惊讶：“我还出去干嘛，都把工作辞了。”我忍着伤感说了家里的情况，盖婚房结婚又欠了好多债。其实妻子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一身上轿红才花了二十多元钱。妻子听后半晌才悠悠地说：“好，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回去上班，希望早点相聚。”
第二天匆匆吃过饭，我开摩托车带着妻子去岳母家。天空飘着毛毛细雨，一如我们的心情。她开始后面搂着我，不久又轻轻放开。我不知道如何对她说，心中满是愧疚。别的女孩结婚度蜜月，我的妻子结婚去还债。不久，我听到轻轻的啜泣，我不敢回头，不敢劝说，怕自己心软把她留下来。我强忍伤感一路奔驰，她梨花带雨，我泪洒脸颊。
到了岳母家，岳母听说女儿还回杭州惊诧不已。妻子说：“妈，公司还让我回去，没办法。我不久就会回来，放心吧！”岳母又望了望我，我违心不住点头。妻子强忍委屈和泪水，连忙去厨房帮忙做饭了。中午匆忙吃完饭，坐车赶奔县城。我下午有场考试，考完再送妻子去徐州。
这一路妻子偶尔看看我又低下头。我不敢看她，只有强忍泪水装看窗外的风景。贫穷家庭就是这样，一次婚姻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是为了生活，谁又愿意这样做呢？
我进考场，妻子坐在校门口的石凳上等我。细雨依然不停，虽然已经是暮春，天气寒冷，石凳更是冰冷。她好像感觉不到，默默托着腮帮看着我，直到我转身不见。我从前考试总是做到最后，这次考试写的特别快，眼前总是晃动着寒风中妻子萧索的身影。两个小时的考试，我一个小时就出来了，我担心她孤独，更怕她哭泣。还好，她看到我便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真棒，你是第一个出来的。”我抓住她冰冷的手，使劲搓着：“我放心不下你。”
妻子很开心地戴在手上，心情好像好了许多。我定的是晚上十一点半的火车票，过路车，只停十分钟。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在徐州火车站广场到处溜达，我紧紧牵着她的手，不知道下次再牵又要等多少个日子。
等我们返回候车大厅，还不到九点。昏暗的大厅里，南来北往的旅客凌乱而坐，声浪此起彼伏。我为妻子找了一个座位，我坐旁边，让她靠在我腿上好好休息。为了省钱买的是普车票，车速慢，时间长，还没有座位。
她带着沉重的心思渐渐入睡，我就这样默默看着她娇美的脸庞，她在梦中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在我原本不平静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在梦里她还这样难过！我轻轻拍打着她，就像在哄要入睡的孩子。偌大的候车大厅，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周围喧嚣的世界与我无关。
突然有人喊:“快点排队去，火车半小时就要到了。”我马上摇醒妻子，拿着行李跌跌撞撞去排队。我仔细搜寻车次，怕进错了站台。妻子就紧贴在我身后，沉默不语。我不时回头看看她，她眼睛红红的，紧紧抓着我的衣襟，像个犯错的小女孩。
终于熬到车快进站了，管理员刚一打开门，人们一窝蜂地往里挤，把我们分开了。我走到拐角处等她，担心一个不留神我们就再也不能相见。还好，她慢慢赶上来，我又牵着她的手飞奔，在昏暗的光线里寻找那节车厢。人们都在拿着行李奔跑，宛如战乱时代的难民。我们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
我使劲把她推上车，大声说：“人多我看不到你，如果你找好位置，就用手在窗口拍三下。”身材娇小的妻子不用费劲，仿佛巨浪里的小舟，被疯狂上车的乘客涌进了车厢，眼睁睁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紧紧盯着每一个窗口，寻找那双熟悉的小手。好久好久，车马上就要开了，连个手影不见。我失望极了。“呜呜”，火车似怪兽又要奔向远方，载着我可怜的新娘。突然听到“砰砰”的击打声，泪眼朦胧中，一只小手在靠门口的第三个窗口拍打着车窗，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一声声如重锤击打我心，带着她所有的委屈与无奈。
那只小手拍打车窗的情景，我一辈子永远忘不了。只有一只小手，在泪光朦胧里拼命挥舞。我歇斯底里喊着：“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要一路保重。”她根本听不见。我疯狂追赶着列车，直到精疲力尽瘫坐在地。而列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就像灵魂脱壳，魂不守舍跟随着熙熙攘攘出站的人群走向站台出口。我刚要走出出口，检票员要检查我的票。我猛然惊醒，忙解释我是送人上车。他看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怀疑我是逃票的，要我补全程票。
我着急万分，连忙翻找口袋，找到了县城到徐州的客车票。他这才相信，让我花两元买了张站台票。正是半夜，我无处可去，只有返回候车大厅。我又找到原来的地方坐下，上面还有妻子的余温。我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轻轻抚摸着，脑子里空空如也。无悲无喜，也忘记了我自己。
当你紧紧握着我的手
再三说着珍重珍重
当你深深看着我的眼
再三说着别送别送
当你走上离别的车站
我终于不停的呼唤呼唤
眼看你的车子越走越远
我的心一片凌乱凌乱
我的泪早已泛滥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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