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可：旧衣的温暖

文：丁可

旧衣的温暖

是小儿子穿旧的保暖内衣

袖口已磨破   黄二云缝了缝

准备御寒

隐隐闻见儿子的气息

从黄二云的血液里蔓生的气息

去年脱在家里   如今儿子身在

远方

必然有留守的温暖在衣缝中等着

必然有青春的心跳和热血涌流的律动

在纤维里沉浸

必然有往年的阳光和月光

在衣领间发酵

下雪了   黄二云把温暖贴身穿上

牵起卖煎饼的三轮车

走向黎明的街头

这是儿子和母亲柔软亲情的传递啊

是善良的棉花最渴望做到的心愿

它们抵御了儿子二十三岁  二十四岁的寒冷

接着暖和母亲五十六岁的冬天

黄二云迎着飘雪走着

她在心里对远方的儿子说

妈妈不冷

指 着     

我看见

“龙凤”小区巨型促销广告上

一个小女孩伸出左手仰指着高处

三四个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模样的人

簇拥在小女孩身边

一齐仰视着所指的方向

是指着一朵自由飘动的白云？

一只正在打扫天空的小鸟？

一只第一次飞翔的风筝？

十五楼自家的一扇窗口？

我在几十年前的宣传画上看到过

小女孩的爷爷奶奶

就这样指着革命的远方

不累吗  孩子？

如果你鲜嫩的手指是指向美好

该像偎在妈妈膝前数星星那样自然

我怎么看着像是被导演被设计

被格式被煽情  你只是指着

却不知道指着什么

每天都要走过旁边

昨天忽然觉得那女孩像我的孙女丁慕纯

想喊她下来   孩子  跟爷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