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岸云沙
图：来自网络
昨天去弟弟家，母亲说他们家以前顶楼的邻居苏丽的老公在外地打工时摔死了，苏丽被接回娘家去了。听了心里还怪难受。
苏丽是我们以前的邻居。十年前，我们还住在菱花小区的时候，她刚好住在我弟弟家的楼上，我们是前后楼。又因为我母亲常常与苏丽的婆婆一起看孩子，苏丽的婆婆也常常去我弟弟家里找我母亲打老牌，所以熟的很。
苏丽说话有点口齿不清，好象含着一口口水似的，但是苏丽很热情，每次在楼下遇到她，她都会热情地打招呼：下班了？吃饭了吗？我搬离菱花之后，偶尔去小区，遇到她，她还会问一句：这么多日子不见了，还好吗？听起来没毛病，而且还特别地客气。
苏丽其实是有一点弱智的，大约是小时候得大脑炎落的，或者其他的原因。说话不太利落，还特别地喜欢说话，不会做家务，也不会烧火做饭。在苏丽婆婆的眼里一无是处。说起来苏丽的婆婆也是个苦命人，二十七八岁时男人病逝，一个人养大两个儿子，苏丽的男人是老大，不知道什么原因，没长高，还不到一米五，否则也不会找苏丽了。
苏丽的婆婆却是人高马大的，大约有一米六五的样子，在女人堆里，虽然老了，仍给人又高又壮的感觉。她帮着苏丽养孩子，不让孩子喝苏丽的奶，怕孩子喝奶喝憨了。苏丽的工作就是每天在小区里骑着三轮车到处捡垃圾，堆在地下储藏室里，积攒几天，由婆婆整理好，拉着去废品站卖掉。所以苏丽并不是白吃饭的。
他们依着老家的习惯一天只吃两顿饭，所以有一段时间苏丽是吃不饱的，婆婆总嫌苏丽吃得多，有时候只给苏丽一个馒头吃，实在饿得不行了，苏丽就去花棚里偷花盆来卖给小区里的一个经销点，然后买两个馒头偷偷吃掉。
后来被婆婆知道了，先是把苏丽骂了一顿，又去经销点上闹了一场，这事才算过去了。苏丽的婆婆说给我母亲听，我母亲就劝她对苏丽好一点，毕竟苏丽一天到晚捡垃圾也没有闲着，那么年轻，一个馒头哪里够呀。
苏丽婆婆每次在楼下分捡垃圾，都要骂骂咧咧，嫌苏丽弄得到处都是，不知道整理。苏丽的儿子那时候不过六七岁，常常在楼下喊苏丽的名字：小苏丽，快下来！假如苏丽应答的不及时，那小子就开始骂起来，大约也是跟他奶奶学的吧。
别人家的事，邻居们是不大参与的，都是外地人，不好瞎参和，可是看不惯的时候还是要说一下，我母亲就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每次那孩子骂苏丽，我母亲都要插一杠子，对苏丽的婆婆说：小孩子不能这样惯呀，怎么可以随便骂自己的娘呢，再傻再憨也生他了呀。说了几次也不管用。因为苏丽的婆婆认定苏丽就是个傻子，什么都做不好。
其实苏丽长得还蛮好看的，细高挑，瘦长脸，眼睛大大的，因为捡垃圾的缘故，看起来有点脏，把她的美给遮盖住了。苏丽看人的时候，总是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澈的，盯着你，很真诚，她没有成年人的狡猾与心计，对每一个认识的人都很热情。
我们都很喜欢苏丽，不大喜欢苏丽的婆婆与儿子，也几乎没和苏丽的男人说过话，他总是在外面打工，很少回家，偶尔在楼梯上迎头碰上，他也是不和人说话，他把家撂给了自己的娘，只知道挣钱。我想他应该是有一点点自卑的，所以不大愿意与人交流。苏丽的日子其实是与婆婆和儿子一起过的，苏丽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不是被婆婆骂，就是被儿子骂。
据说没生孩子时，苏丽也是会做饭的，会烧汤，蒸馒头，这算是作为女人最基本的技能了。生了孩子后，婆婆来帮忙照顾孩子，婆婆太要强，相不中她做的活，也嫌弃她捡垃圾的手不干净，所以做饭的事基本上就不让苏丽做了。
每天苏丽骑着个三轮车在小区里逛荡，有时候到饭点了，也不回家，因为回家没吃的，捡垃圾太少的话，也会挨婆婆骂，所以就一直骑着车子乱逛，不停下来。
苏丽娘家在市区，其实离得很近，但是苏丽很少回娘家，爹娘也几乎没来看过她，她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没有心疼的人，可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生活苦，无论婆婆儿子怎么骂她，她都照样活得很开心。她要攒钱供儿子上大学，还要攒钱给儿子娶媳妇，苏丽有她自己的人生目标与快乐，她并不在乎别人是同情她可怜她还是怎么着，她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晃十年过去了，我们搬离了菱花小区，极少回去，也就见不上苏丽一家的面了。好象是去年夏天，在新小区里遇到苏丽的婆婆，赶上创城，她被聘到我们小区里打扫卫生，捡拾路上的垃圾，我和她打招呼，邀她到家里坐坐，她说还要忙，有检查的，不能随便离岗。
苏丽的婆婆差不多七十岁多了，还在劳作，帮着儿子养家，年轻时守寡，好容易娶了儿媳妇，又一直为苏丽一家操劳，其实老人家也挺不容易的。老了老了，命运又这么不济，儿子又走了，且不说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家也就这么散了。
这样的一个家庭的维系，其实也在于苏丽婆婆的支撑，光靠苏丽捡垃圾是不够的，没有婆婆的帮忙，苏丽的男人也不可能放心地在外边干活，毕竟养孩子，接送孩子上学，苏丽既便能做，也不让人放心。据说男人走了后，苏丽被娘家人接走了，爹娘也不在了，跟着嫂子生活，嫂子开一麻将馆，苏丽帮着打扫卫生，烧开水，如此也算有人管着了。
苏丽的婆婆大约是回二儿子家了，苏丽的儿子上大学了，那小子长大了，不知道对苏丽的态度好点了没有。
当然孩子也有孩子的苦恼，因为他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没有一个智力正常的母亲，没有一个高大威猛可依靠的父亲，也没有一个基本正常家庭的正常的教育，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也一定经受过很多心灵的痛苦折磨。这不是他的错。
谁活得不累呢。正常的人都活得挺累的。
惟有苏丽是快乐的，她没有太多的烦恼，也不知道什么叫烦恼。
真心的希望苏丽此后余生，都能够安安稳稳，老有所依，老有所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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