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蒋雪花
图：红艳
自从昨晚读过《愚伯的自留地》的一篇文章后，仿佛我平静的心湖上又起了涟漪，甚至是一些小波动。因为是红艳老师的一篇精美绝伦，字字珠玑般的文字勾起了我无限的过往回忆，特别是一些当年我熟悉到它们肌理中的一些老物件。非常醒目，且令人倍感亲切，仿佛一颗漂泊在外的心再也按捺不住，即刻就要搭载着心海里的那一叶扁舟，回家，回家，回家……
当时，我说不出为什么，尽管每一幅图画里的东西都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都曾经伴随着我成长，给予过我温暖。但当我看到被家乡人遗弃在杂草丛中的那一口洋灰缸时，我的心好像被猛扎了一下，一种莫名的刺痛感，让我不能再好好的继续读下面的文字，顿时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与委屈浮上心头，不听话的泪水，遽然间就模糊了我的双眼。万千思绪，飘然而至，涌入脑海，弥漫心头。
当年，在九十年代末，我就读于王沟白依河畔的中心中学。学校与我家的距离十多里，由于晚上要上晚自习，学校里规定远路程的学生要住校。而我就理所当然的选择了住校，这样一来，对于一个本来就拮据的家庭来说，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因为在凑够了学费之后，伙食费用绝对又是一个其中的难题。对于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孩子来说，一切都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而对于一些穷人家的孩子来说，简直“难以上青天”。钱这种硬件东西，不是路边的树叶，不是天边的白云。扫一把，看一眼，统统都可包揽于己。
我的父母们都是普通的劳动人民，基本上都大字不识几个，而又何况那是一个“闭塞”的年代。外出打工还不盛行，就是碰到了一定的机会，我的父亲他总还是担心地里的那几亩坷垃头子。
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可我有时感觉那条所谓的路就是无路可走，穷途末路。我相信在当年一些穷苦家的孩子绝对会对此深有体会，即使我们不那么的羡慕别人家有钱孩子的手中的面包，也就只图个有能温饱肚子的热馍。可，就这最简单的要求，对于一些人家的孩子却又是那么的难。我相信这是一些有钱人家的孩子绝对体会不到的。
深深记得，也是我这辈子最永生难忘的。当时报名初一的时候，我家里总共的积蓄只有七十元，而总学费是360元。这样一来，就直接威胁到了我的求学之路，到底能不能继续，这要取决于大人了。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当时的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悻悻然的一个人蹲在我家大门口的两棵老梨树下，右手握着一个小石子在地上漫无目的的画圈圈。
这时，一些我的同学骑着大杠自行车，边打铃铛，边随口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都扬长而去。这时的我在斑驳的树影下，继续画圈圈，几乎忘记了蚊虫的叮咬，也欣赏不了蝴蝶的翩跹，更听不到鸟儿的鸣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母亲出面给我借到钱，能上完初中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再别无他求。可母亲她很难为情，但为了自己的孩子，她还是“舍着脸”去了。
跑了几家过后，她回来了，平日里走路一向风风火火的母亲，而这时的她好像心头有万千种忧伤，万千种不愉，一并堵在了她的心头，再也无法排解，无法释怀。母亲坐在我家墙边的那个大扫把上，先是唉声叹气，然后又陷入了沉思。她对我说：谁家不怕穷人呢？怕咱还不起！这句话：我想我会记在心底一辈子，也会在我人生前进的道路上激励我一辈子。所以说后来的我一直在拼命。
待母亲她冥思苦想了一会过后，又起身夺门而出。而这一次她很笃定，也很坚信。而我呢？待着期盼的眼神，目送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了我家门前的那条巷口。其实这时的天无比的燥热，树叶纹丝不动，一切都如静止了一般，蝉鸣声一声紧接着一声，越发的刺耳，让人顿时间多了那么几分烦躁与不安。这时的我豆大的汗珠，从头皮滑向了脸颊，又滑向了嘴角，直至滴湿了我的衣衫。此刻的我忘记了口渴，忘记了饥饿，更忘记了太阳的毒辣，我在梨树下踯躅徘徊，不时的超母亲消失的那个巷口张望。
然，也就在母亲离开家的半个小时后，母亲她一个令我感到无比亲切且又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那个我熟悉而又温馨的巷口。她正在一步并作两步的向我赶来，这时的我就飞奔着从巷口的西头往东跑。母亲开心的对我说：“借到了，借到钱了，我儿，你赶紧去学校吧……”这时的母亲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额前的头发已被汗水濡湿，但这时的我，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接过母亲的钱，推开大门，挎上书包，骑上自行车就飞奔学校的方向而去。
到了学校时，已经是中午的11点多了，整个校园已是热烈“沸腾”，学生，家长，老师全部汇聚在校园里。在那一刻让我感觉到这又是我一个新的知识摇篮，一个新的母校。一段人生新的旅程又将在这里起航，一个新的梦想又将从这里放飞。当然我的一颗学会感恩的心也从这一刻开始，一颗学会体会人间冷暖与温情的心也从这一刻开始迈往在人生的前景大道上。
可命运总是不太遂人愿，那一年河水不足，本来平日里我家是靠我爹从河里打来的鱼来接济一家人的生活的。可那一年，天干地旱，还没等河里长满水，就被饥渴的地儿吮吸干了。是的，那一年，我仿佛每天听到的都是柴油机那轰隆隆的抽水的声音。
就这样，日子不紧不慢的往前赶着，学业继续着。手里的钱紧巴的很，但我知道，也懂得去节约。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就是就着“穷”字上学的我，在我上了一个月多的初中后，我弟他生病了，虽算不上什么大病，但必须要住院治疗。光住院费一下子就要交三千元。三千元对于一个刚借了别人家三百元的家庭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重重的打击。当时的我娘她木讷了，懵然了，也流泪了。
当时的我从学校里回家了，只为了节省一顿晚上的饭和第二天早上的饭，我顾不得夜的黑和秋夜的寒。骑着一架经常掉链子而又随时会爆胎的大架自行车不顾一切的回家。那时的我，看着弟弟痛苦的样子，妹妹在一旁给他用毛巾擦汗的样子，还有年迈的奶奶祈求弟弟快点好起来的眼神，爹爹他蹲在门旁不安分的抽着烟，母亲正在准备着第二天去医院要拿的衣服和一些杂品。这时的我，泫然泪下。随着夜的深远，加深。我仿佛一下子又长大了不少，越来越读懂了人生的不易，生命的珍贵，恩情的厚重！
第二天，母亲一早就喊着我说：堂屋门口有一口袋麦，你今天驮到学校里换粮票吧。我们去丰县里的医院了……说完，爹和娘就奔在了去丰县的路上。这时的我心中有一种特殊的空落感，与担忧。因为我不知道父母们怎样才能把弟弟安排进医院，钱从哪里来。当我一拿起表姐送我的那件衣服，穿在身的时候，好像前几日我买新衣服的念头在这一刻全部打消。心中只剩下了为弟弟的祈祷，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别的我什么都不稀罕。
那几天我在学校里学习也有点心不在焉，感觉时间过的慢如蜗牛爬，但又感觉时间快的如火箭飞。因为天慢慢的转凉了，在深秋的末梢，初冬的边沿处，北方的天气里全是冷飕飕的味道。这时的我，就挑了一个中午放学的时间赶回了离学校十里多远的家。准备拿两件厚衣服以抵御冷气。
也就在那一个中午，在我刚一骑着自行车拐弯进了那个亲切的胡同时，我发现我家门口放着两辆平板车，还有几个陌生的人，不过有一个身影我特别熟悉，他是专做粮食买卖的生意人，成天走街串巷的，我好像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的骨子里一样的熟悉。这时的我，心知肚明，原来我家在卖粮食，我在心里嘀咕着，本来粮食都不大够吃的，咋还卖呢？
忽然间我对我刚才的想法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脑子里一盆酱忽然转化为了一盆清水。原来这是在凑弟弟的医药费钱，当时的我把自行车往院子里一插。听着哗哗啦啦的搓麦子入口袋的声音，我的心在嚯嚯的疼，看着那两口空空当当的洋灰缸，我的心尖及鼻尖全都是酸酸的味道。就这样，那一年我家就只存有了五百斤粮食，离收下季小麦的时间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
那一天，我抱着那一口装有粮食的缸久久不愿离去。但我还是带着一颗痛苦的心奔往了学校的方向。因为我知道这是爹娘没有办法的办法，可尽管这样对于弟弟的医药费来说，这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还是我的一些亲人伸出了援助之手才得以稳住了弟弟的病情，半个月后弟弟康复，出了院，回了家。我们一个家就这样又团圆了，这一次也便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家庭团聚的幸福。
但欠下的几千元账，确实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又是一个不小的压力。本来家里的粮食都不够吃，我却还要两个星期往学校里带一口袋。记得那一次，又要从家里带粮食了，我却非常的于心不忍。我在一旁扯着口袋，母亲拿着葫芦瓢一瓢又一瓢的往我口袋里装，每装一瓢，我的心就好像被一块小石头砸了一下。因为我害怕听到粮食见底的声音，我在想着如果没了粮食我家的食源该从哪里来。难道又要去借钱买，谁还敢借给咱？显然，不由分说，我家的日子陷入了困境。
从那之后，我学的更节约了，选择吃学校里最便宜的饭菜，有时候甚至是一天只吃两顿，晚上的就免了。清晰记得上晚自习时，经常会听到我旁边的一些学生在打饱嗝，而我却饥肠辘辘。下了晚自习过后，我希望我能尽快的入睡，可总有那么的几个夜晚，我始终无法入睡，翻来覆去，饿的不行。在所有的室友都酣梦正甜时，唯我还在伴着皎洁的月光，隔空与月亮两两相望，一种无可名状的伤，只有自己的心最懂。
其实当我们总以为别人的生活比自己好时，其实还不难免会有一些比自己生活的还苦的人。深深记得在我读初三的那一年，在开学不久的时间里。当我们大家都在排队打饭的时候，一个个子矮小，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总能走入我的视线。尽管他在极力的掩藏与逃避一些人的目光，但他绝对没有逃脱掉我这一双洞察世界，发现生活微妙之处的眼睛。
一天我吃过午饭，又折回去买开水喝。这时我发现一个弱不禁风的小身影，晃动在了我的眼前，这个一幕我想定会使我终身难忘。他正弯着腰，左手拿着一只掉了瓷的破茶缸，右手握着一双长短不一的黑筷子头，在捡拾别人掉落在楼板上的菜还有馍馍头吃。
这时的我，惊愕，混沌，悲悯，难过，仿佛世间所有的此类词儿都用上都不能形容我此时的心情。这时，他好像已感觉到我在注视着他，为了不使他难堪，我急忙转移了我的视线。在那一刻，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刚要想送给他两张粮票时，他却一下子大跑开。
后来我从我同学那儿打听到了他的消息。家徒四壁，和一个七十多岁的爷爷相依为命，奶奶早已去世，母亲是外地人，因过不下去这种穷困潦倒的日子，又因他的父亲游手好闲，选择了弃子于不顾，从此杳无音信。失去了妻子的父亲，好像失去了生活的核心般，六神无主，从那之后流浪在外，多年没再回过家。
我们的生活如潮水般汹涌猛烈，一浪翻过一浪。有时候又如平静的湖面那样，没有任何波澜。多年以后，世事沧桑巨变，也许我们都已不再是原来的模样，甚至有时候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扪心自问，当年的那个她是否就是现在的我。没错，是的。
只是时间改变了我们，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些难以说出的痛，也许在多年以后你敢倾诉于天下。是因为它们成为了激励我们前进的勇气与动力。请相信那都是命运的使然，是人生之道上必经的一段路。好的人生，就是对以前不抱怨，反而感谢，带着一种豁达之心看世界！笑意盈盈度余生！请相信人生的世界里不只有黑暗，不只有风雨，它会有黎明，会有太阳，会有彩虹！
在文末，我当然要衷心的向那些倾情倾力帮助过我的人说一声：祝您永远幸福！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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