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明宇
图：来自网络
在老家的乡村，很少有人称呼女人的名字。女人在娘家做闺女的时候，村里人称呼她们的排行，叫大妮儿、二妮儿、三妮儿。为了区别开，有的还加上父亲的名字，富贵家的二妮儿，招财家的四妮儿。女人过了门，嫁到婆家，别人称呼她就加上男人的名字，张三媳妇，李四老婆。有了孩子，就用孩子的名字做称呼，小三娘，小四娘。
富有家的三妮儿嫁到我们这里后，就变成了常贵媳妇。后来生了个女娃，没保住，夭折了，第二胎还是女娃，唤作二妮，别人对常贵媳妇的称呼又变成了二妮娘。
二妮娘这辈子并不幸运，在娘家做闺女的时候暗恋着秦小毛，有一次赶会还向秦小毛口袋里塞过花手巾。可是二妮娘的爹是个酒鬼，喝迷糊了犯浑，拍着胸脯子把二妮娘许配给了酒馆老板的小儿子常贵。二妮娘出嫁前，跟秦小毛说，谁也不怪，就怪自己遇见一个糊涂爹、酒鬼爹。二妮娘哭过了，抱一下秦小毛，转身跑了。第二天，上了常贵的花轿。
常贵不会经营酒馆，就做了泥瓦匠。干活累了，回家就喝酒。喝醉了，就打二妮娘。二妮娘哭着回娘家，爹不同情，说男人打老婆天经地义，有啥哭的？我就经常打你娘。娘也说，你是不是做了理亏的事？
二妮娘一听，不哭了，站起身，扭过脸，甩着胳膊，迈开大步茬子，噔噔噔走了。
日子还得过啊，捏着鼻子也得熬。二妮娘在富贵面前也不示弱，无奈的是力量没有富贵大，鬼点子没有常贵多，每次打架，吃亏的总是二妮娘。大妮儿出生没过满月，夭折了。不久，二妮就出生了。望着二妮粉嘟嘟的小脸儿，二妮娘擦干泪水，笑得花儿一样。笑得常贵的气也消了，说二妮娘没心没肺。
右眼跳灾，左眼跳财。这几天，二妮娘的右眼一直跳，跳得二妮娘心神不宁，跟常贵说，当家的，今天你别去上班了。常贵瞪着眼睛说，听见蝼蛄叫就不种麦子了？你的眼睛天天跳，我天天坐在家里，不挣钱，吃啥喝啥？
还是应验了。常贵在房上摔下来，瘫痪了三年。二妮娘嘴里说活该，活该，还得去伺候，端屎端尿。常贵说，怪我不听你的话，拖累你了。二妮娘说，当家的，你总算是说了句人话。啥也别说了，这都是命。
常贵说，我以前打你，你不记恨，还伺候我，我不是人，我生不如死啊！说着话，自己扬起巴掌打自己的脸，用头向墙上撞。二妮娘一把拦住了，在常贵胳膊上拧了一下说，当家的，你可得好好活着，二妮回家有个爹，我也有男人。你要是死了，咱孩子没爹不说，我也成了寡妇。
这时候的秦小毛也死了老婆。秦小毛装作买粮食的，经常来二妮娘家门口走来走去。有一次进了二妮娘的家，跟二妮娘说，你男人这样子，你还守着他干啥？
二妮娘一边喂鸡，一边说，这是我男人，既然嫁给他，我就得伺候他。
秦小毛低下头，帮二妮娘干活。
隔三差五的，秦小毛就来帮二妮娘。二妮娘说，你别来了。
秦小毛问，为啥？
不为啥。
不为啥是为啥？怕别人说闲话？
是，也不是，反正不想看到你。
我知道，你是怕常贵在屋里看到我心里不舒服。秦小毛站起来走了。临出门，秦小毛还停住脚步，回过头望了望在院子里忙活的二妮娘。
二妮娘养了三头猪，七只羊，还养了一群鸡，一群鸭，在院子里开辟一个小菜园，种上了蔬菜。天气好，他就把常贵背到轮椅上，推到院子里。看着二妮娘忙活着喂鸡喂鸭，喂猪喂羊，然后蹲在小菜园里拔草，常贵心想，我也不能闲着，去学补鞋，学配钥匙，有个活干心里踏实。常贵就喊二妮娘，你帮我买一副拐杖吧，我想试探着站起来。
二妮娘扬起沾满泥巴的手，用上衣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冲着常贵咯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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