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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纪事:离婚不离家的母亲

文:汪晓佳

图:来自网络

母亲是1995年9月18日下午在老家的村庄溘然去世的。当母亲的坟墓砌好以后,我妻子让施工者在正面的墓壁中间,抹平一小块,周围留有隆起的水泥,看上去就像一块墓碑。妻子趁着水泥尚未凝固,用她的手指头,在上面书写了“武德英之墓”字样,下面的日期落款是:1995年9月18日。

这时我才知道,母亲去世的日子竟是国难日,心想:您老人家走的时间怎么赶得这么巧呢?

于是,每到国难日这一天,我便会在想起我的祖国的同时,也会想起了我的母亲......

细心的读者也许已经知道,我母亲二十多岁时离婚不离家,忍饥受饿,千难万难地在落后贫穷的农村,把她的一双儿女拉扯成人,最终积劳成疾,在应该享福的的时候,却在七十三岁时离开了我们。

有时我就纳闷:不是听农村那个瞎子给我母亲算命时说,我母亲的寿命要比我父亲高吗(我父亲八十四岁寿终)?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事后我细想,也许是那算命瞎子已经了解到我母亲的处境,是出于好意宽慰她的心境的吧?

尽管我父亲和她离了婚,母亲表面上怨恨他,一提到他,就说他没良心,甚至骂上几句,但是我母亲却不允许别人说我父亲的不好,就会对说我父亲坏话的人一脸的不高兴。

母亲曾经在我和姐姐,以及和后来嫁到我家的妻子,经常说起我父亲的诸多好处来。比如她说他疼孩子,比你们细心,他从外边回来就抱着孩子不松手,甚至连开会做报告时也把孩子(我姐姐)抱在怀里,疼不够;我母亲爱干净,也会有时吸几口旱烟,他总是买几块香皂和几盒香烟交给我母亲享用。

最令我母亲终生难忘的是一次的“救命之恩”。

解放前夕,还乡团反攻解放区。当时我父母亲和另外一个干部家庭同住一个院子里,我父亲正在外地开展党的工作,听说还乡团要袭击他们住的院子,很快赶了回来,让我母亲赶紧收拾收拾从墙头上翻过去逃命。

我母亲在农村时会爬树,在墙内站在一个小板凳上,两手使劲地往墙上攀援,我父亲为她助力,几乎没费劲地爬上了墙头,然后,父亲迅速翻过墙去,在墙外接应她。当我母亲被我父亲抱下墙头时,就听见一阵枪响,住在本院的另一个干部家属,刚要翻越墙头却不幸被敌人打死了。

我母亲说,如果那次要不是你爹动作快,及时把我救了出来,我的命也就没有了。

父母后来的离婚,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在这里就不再去述说了。自古以来,就有“老不问少事”的说辞,那么,这少的,也问不了老一辈的事情了。就像看书,很快地把这一页翻过去就是了。

不管怎样,夫妻曾经的情谊是不会忘记的,自己的亲骨肉更不会忘记的。每年逢年过节,我母亲都支持我们不远数百里,前去看望我的父亲,有时还张罗着要带点这东西、那东西。

而父亲对待我和姐姐的成长,和我的继母一起,一直是无微不至地关怀着,这种关怀,体现在了我们的工作、家庭等方方面面上,这要比那些离了婚以后不问前妻家里的一切事情的男人和后婆,不知要好到哪里去了。

我母亲一生好强。离婚后,不少好心的人给她介绍对象,劝她再嫁,但她就是不愿意,决心再苦再难,一定要把她的两个孩子拉扯成人。省吃俭用,流泪流汗地供我和姐姐上学,因为她知道自己吃亏就是吃亏在没有文化上。

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数学不好,反而老师总让我到黑板前演算题目,算不对,老师就训斥我,有时还扭我的耳朵,大冬天的,我的耳朵,连冻带扭,稚嫩的耳朵上露出了殷红的血渍。

于是,我害怕那数学老师,一连几天,和姐姐一起去上学,走在半路上怎么也不敢去学校了,就跟姐姐说,“俺姐,我不去了,老师扭我的耳朵。”说着就哭了起来。姐姐和我一个学校,比我高一年级,平时上学放学都是一路来一路走。

姐姐见状,也很可怜我,就对我说,你在这里等我放学,不要跑远,然后咱一起回家。我姐姐为我保守秘密。

墙泥百把都透风。一次两次这样,被邻村的一位妇女看见了,在几个村子共用一个水井旁,那个妇女向去井边挑水的我母亲告发了我逃学的情况,母亲回到家见到我,伤心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要打我,说你咋着就那么不懂事呢,你没看见你娘为了你姐弟俩难为死了吗?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逃学了,而且成绩总在班里处于优秀层面。

还有一次,村里的两位叔叔,在我中学放假期间,约我同他们一起去我父亲工作的县城里办事。想见到父亲的心情,驱使我很高兴地答应与他们同行。家乡离我父亲工作的地方有三百多里路,我们三人每人骑一辆自行车去的。

我骑的自行车是借的,很破旧,再加上我的骑车技术很不熟练,总是落在他们后面,有时候还会摔倒。在返回的那天,途径一个镇子,我以为两位叔叔已经骑行到了我的前面,就拼命地往前赶。

谁知当骑行在一个村子里时,车子把一个小孩子撞倒了,村子里的人不让我走,把我的自行车扣了起来,还要我陪他们一起去医院给这孩子检查身体。于是,当晚我就被安排在村子一角的一间草屋里,有一位哑巴来给我陪伴,哑巴打着手势和我说话,我又看不懂,度过了非常难熬的一夜。

殊不知,我的那两位叔叔为了等我,一直在后面慢慢骑行。当他们来到我骑车撞人的村子里时,我已经被扣留不让走了。于是他们只有先回家告诉我母亲。好在被撞的那小孩过了一夜平安无事,小孩的家人便把我放行了。

我回到家里,母亲正在一家磨房推磨,我姐姐也在场,见我来了,不是安慰我,而是随手拿起地上的扫把要打我,姐姐忙着挡住母亲扬起的扫把。

其实,我心里知道,母亲的火气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那两位带我一起出远门的叔叔的,那意思是:一个小孩子跟你们两个大人出去,小孩子出了事,你们不陪他一起回来,反而先回了家,还凭良心吗?她是有一种被人轻视、蔑视的感觉,但她又不好对他们发脾气,所以,她的气都只好发在我身上了。

母亲总是惦记着“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的老的说法,到了她七十三岁那年,总是说自己快不行了。于是,自己在为自己默默地准备后事:扯布做寿衣、做寿鞋,在我们上班以后,一针针一线线地戴上一副老花镜认真地缝制,就像当年为我们缝做衣物时那样专注。

我和妻子发现后,不让她去做,宽慰她还有的活着呢,别老想着那事。我母亲心平气和地说,“你们没有本事,我现在把这些都准备好了,也省了到时候难为你们。”说得我泪眼汪汪的难过。

也是那年,我一下班回家,母亲在厨房里做饭就会喊上我,教我怎样和发面,怎样擀面条,怎样包饺子包包子等等,并且语重心长地说,“这些,你也都得要学会,娘不在了,将来你们吃饭也就不会犯难为了。”

这就是母爱。她把整个一生都付出在了她的一双儿女从身上,为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陪孩子长大成家立业,自己却变老了,临终之际,还不忘为自己的孩子减轻负担做着示范、谆谆告诫。

转眼,今年的“九一八”快要倒了,每年这个时候,我的心便会油然地飞往与母亲、姐姐相依为命的几十年间的艰难岁月中,飞往座落在家乡山脚下老坟地里母亲的坟茔前,行行老泪不禁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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