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文锋
图：来自网络
在我的所有亲戚中，小姑奶奶是最疼我的。
小姑奶奶是我爷爷最小的妹妹，出生于旧中国那个动荡的年代。曾祖父育有三子两女，由于贫困的原因，在小姑奶奶两三岁的时候，为了让她有个好活路，曾祖母背着曾祖父悄悄地把小姑奶奶卖给了城里一个卖豆腐的人家，为此曾祖父大发雷霆——那年头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卖儿卖女呀！
小姑奶奶在城里的那户人家生活了十年，她的养父母先后去世了，她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飘零……后来曾祖父们听说后把她领回了娘家。
在小姑奶奶二十岁的时候，经乡里人牵线搭桥，嫁到本县一个偏远的小镇。小姑爹是一个善良朴实的后生，他们家也算是厚道的人家，婚后他们开始了相依相伴的新生活。没过几年就解放了，新中国成立了，小姑爹因为有点文化，参加了当时轰轰烈烈的土改工作，成为了一名革命干部，先后在本县多个公社担任负责人。
小姑奶奶和我们一家的命运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当时我们家特别穷，没房子住，住在政府分给的地主家的破房子。跳出农门是多少农家孩子所向往的事呀。我的父亲天资聪颖，成绩优异，在长辈人看来是块读书的料，但是家庭的贫穷又是最令人揪心的。
那时的小姑爹就从精神上鼓励我的父亲，还从物质上给予了我们这个贫寒的家庭诸多的照顾。六十年代初，我的父亲考上了大学，是当时老家第一个走出大山的大学生。小姑爹做了一件令人感动不已的事，卖掉了在当时算是奢侈品的自行车来资助父亲上学，成为我们当地的一大美谈，至今人们谈起还是嘘嘘不已。
可惜的是小姑奶奶嫁给小姑爹以后，好多年都没有生育，他们从邻村领养了一个女孩。事情往往是往很奇怪的方向发展，当领养一个女儿之后，他们却生下了一个自己的可爱的女孩，从此再未育了。
时光在慢慢地流淌，受传统思想的影响，小姑奶奶招赘了一个同姓的男子当作儿子，和自己的养女结婚了。小姑爹提前从县国营农场场长的职位上内退，按当时的政策可以安排子女顶职，小姑奶奶的亲生女儿顶职上班去了。小姑爹回到了农村老家和小姑奶奶一起颐养天年。在农村老家，小姑爹跟着小姑奶奶下地干活，过着诗韵田园般的生活。
小姑奶奶的养女、继子对老人并不好，不顾几十年的亲情，没有尽到赡养职责。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小姑爹身患高血压医治无效撒手人寰，只剩下小姑奶奶一个人还是生活在偏僻的村庄里，像是风中摇曳的小草，孤苦伶仃……
又过了几年，小姑奶奶亲生的女儿在县城买了房，生活相对好起来了，就把小姑奶奶接到了县城同他们一起生活。小姑奶奶在县城并不太适应，同女儿女婿在一块总有许多不便，她老是想起老家，想起那幢她和丈夫相濡以沫几十载的老房子。
在小姑奶奶七十多岁的时候，耳朵开始变得不很方便了，风湿病又常犯，诸多的疼痛折磨着她，她像即将耗尽灯油的孤灯，默数着岁月的黄昏。
暮年的小姑奶奶开始信奉起了基督教，成为一名虔诚的教徒。周末到了，她拖着不方便的腿脚，一瘸一拐的。尽管如此，她还是风雨不阻地到教堂做礼拜。每每我去看望她，目不识丁的她眼睛还是挺好，老是抱着一本厚厚的《圣经》，指着一个个蚂蚁般的字向我问这问那，瞧着她虔诚的样子，我忍俊不禁。
不久前的一天，小姑奶在女儿的房中，由于地滑摔了一跤，从此卧床不起。我去看望她的时候，虽然她耳朵不便，但眼力极好，一眼认出我来。对着我说不完的往事，不停地问起老家的人以及老家的事，还说要有孝道，要多关心孩子。
我握着她那枯瘦的手，聆听她老人家的谆谆教诲，总是巴望时间慢点过去，企盼老人家的健康长寿，永远定格在那温馨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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