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中芹
图：来自网络
在我下乡插队的第一个冬天，住在我房后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姓孙，乳名叫二州的小伙子，那年旧历正月十六结婚。我去喝了喜酒，礼金是每人2元。新娘家住黄口镇西南黄坝村。她个子不高，梳着两条辫子，脸蛋白皙，长得也算可以。
新娘是用牛车接来的，由于正值文革，大兴破旧立新，陪嫁的东西也很简单: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几床棉被。另外还有洗脸盆，镜子，毛巾，牙膏，香皂等日常用品。当时“三转一响”还没有兴起呢。
婚礼程序也很简单，院内放置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红宝书，新郎新娘站在毛主席像前，家人及亲戚站立两旁。
主婚人是我们生产队的会计，婚礼开始，首先祝愿毛主席他老人家万寿无疆！接着新郎新娘向毛主席像三鞠躬；向父母及亲朋好友三鞠躬;然后俩人互相鞠躬。主婚人发表简短致词，要求新人要斗私批修，移风易俗，互敬互爱等。接着便把一些喜糖洒向人群。新娘此时在众人推搡下进入了洞房。
调皮的小孩子拿着蒺藜果和楝豆子向新娘撒去，蒺藜果一圈都带刺，洒落在新娘头上，要摘掉它非常不易，弄得人家头上满处都是。还有的上前乱搂乱抱。折腾一阵后，才让新娘坐在床上。
有人提出要新娘给大伙点烟，新娘只好一一照办。有个乳名叫小蛋的孩子，他要新娘先吸一口再把烟交给他，新娘推脱自己不会吸烟，这时他突然把新娘抱起来放在我面前，要她同我握手拥抱，我被他这一举动吓呆了，赶快扭身向外边跑去。
在那个年代，此地农村有个风俗：结婚三天里，不分大小。意思是，在新娘结婚的头三天里，远房和近房的大伯哥，也可以去洞房里和新娘插科打诨插，开个玩笑，逗逗乐。过了三天以后，就不可以了，大伯哥在弟媳面前要规规距距，否则，就说你不正经，会遭到弟媳及家人的斥责。
闹新房的还有不少十几岁的小丫头，以及远房的嫂子等，她们站在一旁，有的掀开柜子，用好奇的眼光看一看新娘陪嫁的东西;有的嘴里嚼着糖果，站在新娘旁边陪护着，见到有些小伙子同新娘闹的厉害，她们便大声呵斥，而有的小伙见比情景，便趁机也把这些嫂子们推搡起来，借机拥抱，乱成一团，整个气氛非常热闹。
晚饭以后，我又被小蛋他们几个强行拉着去二州的新房，房内站满了人，此时要比白天文明了许多，在煤油灯下，新娘脸色略显得红润，她很会说话，招呼这个吃糖，招呼那个吸烟。
柳顺是新郎二州远房的弟弟，他向新娘作了介绍说我是刚下放的学生，新娘接过话茬对大伙说，你看人家多文明，既不开玩笑，也不动手动脚，哪像你们似的。这一下把我说得很不好意思，本来想凑个热闹给新娘闹上几句，只好作罢，在一旁憨笑着。听着和看着他们同新娘酸不溜啾的嘻笑打闹。一直闹到九，十点钟，人们才渐渐离去。
大约在二州结婚的第四天，夜里约有十一点左右，我去厕所小解，只见一个人影在二州新房窗下晃动，我好奇的前去看看是何人站在那里，待我近前一看，是小豹子，此人姓金，按邻居辈份称呼，二州还要称他表叔呢！
小豹一见是我，连忙摆手，示意让我过来，我悄悄地靠近窗前，只听见二州和新娘正在说话，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听不清楚。我披着一件棉袄，下身仅穿一件衬裤，冻得浑身打颤，不一会儿，室内灯熄灭了，小豺子赶紧爬在窗户前侧耳细听。
那时候农村盖的房子，窗户都不是太大，况且还不装玻璃，到了冬天，大都是用纸糊住或者用其它东西遮挡一下。我站在他旁边，冻得哆哆嗦嗦，我示意要走，他拉住了我，小声说，别走，一会有好听的。
不一会，房内床上响起了黍秸挤压的声音。那个年代，农村结婚的大床上铺的都是用高粱节编织的大箔，上面再铺上苇席和褥子，人在床上稍一翻动，就会发出咯吱的响声。
我屏住呼吸，小豹子则歪着身子，耳朵紧贴着窗户，连大气都不敢喘。这时候突然一只花猫跑了过来，对着我俩“咪，咪”叫了两声，吓得我转身就跑。回屋躺在床上，好长时间没能入睡，想起刚才的情景，心中直犯嘀咕，难道这就是小伙伴们常说的听新房吗？
如今，时光一晃几十年过去了，闹洞房和听房的风俗现在几乎淡出了历史的舞台，可是在那个时代，却“风靡”于农村，农村的男人们在那个娱乐生活贫乏的年代里，在冬季单调的色彩里多了一份心动的艳色，也可衬托一下婚礼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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