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可
图：来自网络
把三轮伪装成“灵车”的农民
从三年前送娘去火葬
受到启发
再过收费站前 他就戴上孝帽子
他开着三轮车经常进城
卖猪秧子 卖养殖的兔子
拉回喘着气的玉米 不喘气的饲料
巧妙地把三轮车
伪装成灵车的模样
一次次迎向对死亡的免费通行
好几年了 白布孝帽子洗洗再戴
他像一只窃喜的白头翁
侥幸地飞来飞去
一条叫杨翠英的虫子
正是棉花坐桃的时候
杨翠英喝了农药
县人民医院的救护车
只拉走了她的丈夫和女儿的
哭声
半瓶子甲铵磷
本是射向一千条棉蛉虫
一万只红蜘蛛的液体子弹
像城里人比赛喝啤酒那样
她一饮而尽
她的丈夫蹲着 抱头呜咽
她的女儿哭着喊 妈妈你醒醒
咋就想不开呢
几个妈妈擦着眼 叹息
活着时 她也曾这样感叹过别人
躺着 身下铺着稻草
她像一条蜷缩的虫子
一条几乎从未唱嘤嘤过的虫子
一条也想成为蝴蝶
幸福地忽闪的虫子
从日子 这棵棉花枝上
掉了下来 不再蠕动
我看见她的丈夫 背着喷雾器
女儿提着水桶
向棉田走去
一条还要继续蠕动的大虫子
一条没有了妈妈的小虫子
村后的七分棉田 绿得忧伤
一个打盹的农民
坐在花园边的围埂上
一个三十多岁的农民
双手交叉 趴在膝盖上面
打盹
他的自行车停在一边
车杠上绑着一把铁锹
估计他是进城打工的
城市 今天没有接受他的力气
等待无望之后 才坐向了这里
太阳 已经斜向西南
背后的花朵开得正热闹
来往的车辆不时地叫唤
这一个农民不为之所动
埋着头 就像树疙瘩
他的胃还空着吗
对面酒楼上下来几个酒瓶模样
的公仆
钻进了小车肚里
他抬头看看 又俯下脸去
自行车像一头乖顺的驴
低头在一边站着
来地里瞅瞅
其实也就是瞅瞅
瞅瞅庄稼
像串个门瞅瞅老朋友
只身一人 放松了走
这一回 家里的黑狗也跟来了
高兴地跑前跑后
这是他家的庄稼
老丁慈祥地弯下腰去
摸摸玉米的脸
摸摸豆子的头
把歪倒的扶起来
拍拍手上的土 一抬头
一只小鸟 正在树上啁啾
满眼都是新绿啊
老丁站在田埂上 高瞻远瞩
清新的气息
深吸了几口
今天就不作什么指示了
庄稼们都非常优秀
往回走的时候
老丁哼起了小曲
像一棵玉米
在秋风中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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