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岳修东
图：来自网络
我的老家——丰县赵庄镇岳庙村，村东头有条河。因为它是一条南北走向的，河面很窄、水位不深的小河，所以人们习惯称它为“东沟”。
河两岸多是盐碱地，白花花的一片又一片，庄稼又矮又稀。冬天村里有位熬硝的老人，每天清晨都起得很早到河边去扫碱土。他家里有几口大缸，说是用碱土淘硝用的。做成的硝，像冬天结的冰，圆圆的、很厚实。卖到供销社，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小时候，小伙伴们经常到河堤上玩切土。用铲子轻轻地切下去，土里便出现一道道的不规则的纹，看着觉得很有意思。有时会从土中挖出一些形状像小猴子的泥疙瘩，我们都叫它“石猴”。
不知道土中为什么会埋有这样的东西，那时我们用“石猴”在青石板上写字。由于它质地坚硬，不易折断，写出来的字很细，也很好看，还不用花钱买粉笔。所以总会把挖到的小石猴收藏起来，以备习字之用。
有一回，我切土时，不小心切断了窝在土里的一条蜥蜴的尾巴。看着它痛苦地打滚，心里极为害怕。这样的事，大人们在挖地时也遇到过，大人们说只要把断下来的两段凑在一块，它自己会接上的。这可怜的小动物，生命力是很强大的。
夏天，我们喜欢玩的是到水边薅那种四棱的水草，然后一人一头慢慢地将草劈开，通常会撕成一个小菱形。这样就能预示最近的日子都是晴天，如果撕断了，就会有阴天或雨天。这样算卦，大家都信。
河沿上种着一些大豆，我们在地里割草，也会顺手薅下几棵快成熟的毛豆秧，在河边挖个小坑，再弄些干的叶子来，生火烤毛豆吃，每每将嘴唇抹的漆黑，但在那个年代就是非常幸福的牙祭了。
最让人兴奋的是夏天下暴雨，电闪雷鸣，狂风骤起，大雨倾盆，下得坑满壕平。水往东流向小河，小河也涨得满满的，河两边地里的棉花一片一片泡在汪洋里。等雨停了，大人，小孩拉着网，拿着筐，挎着杈子等都到河里捉鱼。
从哪儿来的那么多鱼，扑扑棱棱的，游到田地里的，很容易捉住。大的有好几斤重，用不了一晌的功夫，就能捉到半盆或者半桶。家人不让我到河里捉，就在家门口的小沟，用土筑个“闸”，用杈筐堵鱼，倒也能堵到几条、十几条的，虽然都是小鱼，也是很快乐的事。
八十年代初，县里组织挖河。一下子来了好多人，从南往北，满河的都是人。人声鼎沸、机器轰鸣了好几十天。这条沟终于成变身成河了。由于它南连太行堤河，北连罗河，与复新河及山东的红卫河贯通。所以，命名为“四联运河”。
小河修成后，把东西两岸的人隔开了。有眼见的人，在河上搭个木板，收取过路费，倒也嫌了不少外乡人的钱。类似的这种小“木桥”邻近河的庄上有好几处。再后来，县水利部门给修了桥，桥就在老家的村东头。
桥面很窄，但在晒玉米或晒麦子时，人们经常占地，有时争着在桥面上晒，吵架，打架也发生过。那座桥现在很破烂了，桥栏早已被车辆撞断，但桥至今还在。
小河刚挖好时，两岸栽上了白杨树，河陂统一种上芦苇。河水充足，夏天芦苇长得很快。放学后，假期里，我喜欢到河边看芦苇。河风吹来，芦苇飘荡，很有些白洋淀的风光。
那一排一排的白杨树，逐年粗壮高大，白天烈日炎炎，蝉声起伏。到了夜晚水波映月，蛙鸣不绝于耳。村里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子都会到河边乘凉，到小河洗澡。
秋收完成后，家家开始收割芦苇。再之后，有的织成苇箔，有的找人编席子家用或者卖钱。多少年来满是盐咸地的小河两岸，开始回报村里的人了。
再后来，河两岸伐了杨树，统一栽上桑苗，之后的好多年家家户户种桑养蚕，刚刚走上温饱的庄户人家，着实增加了不少收入。村民有些钱了，就想盖个好点的房子，立窑烧砖竟然又成为河堤旁的一道生动的风景。
记得那年麦收后的一个傍晚，我和好友在河边散步，我们俩开始沿着小河西岸往北走，走了好长时间，又转回来走。月光皎洁，树影婆娑，小河静得如一幅画。
我俩坐村头场边的石磙上，望着天上的月亮，胸中有无限美好，质朴的愿望在光影里闪烁，青春的心房相互激荡着。那时虽然家庭生活不富裕，日子清苦，但心中却有一股力量，像烛光，像火焰。几十年过去了，儿时的伙伴早已各奔东西，四海为家了。但那一幕却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底，至今回忆仍砰然心动，无限神往。
现如今小河再没有了当初的生机，河中杂生了不少水草，上级部门说要重新翻修小河，树又都伐光了，芦苇早已不复存在。可是有不少人喜欢坐河边钩鱼，还有骑着摩托、开着汽车来垂钓的。
我开车回老家从河沿走，坑坑坎坎，沙土飞扬，小河早已失去了昔日的风采。遇到下雨天，河边的路更是泥泞不堪，尤其是到了冬日，土层冻冻化化，车子沾满泥泞，走起来非常困难。小河似乎老了，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小河伴着我的童年时光，小河陪伴我的青春岁月，小河看着我读书长大离开家园，小河也期盼着我回归故土。小河里流淌的是家乡的情怀，我的心里眷恋的是小河那处子般的模样，还有她为我开启的人生经历。
如今，我已年过半百，但对老家村东的这条小河，心底仍烙印着浓厚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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