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苏华
图：来自网络
睡梦中，我被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心急剧得“砰砰”跳着，接着听到隔壁院子里的喧哗声和女人尖亮的打混声，原来是歪子哥领来了一个四川媳妇，正在拜堂呢。
这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媳妇叫吴琼枝。这哪里是媳妇？清纯的小树苗似的，黑黑的齐肩的两条短发辫子，水灵灵的大眼睛恐惧地张望着，手里紧紧地抓着书包提带，俨然是一个犯错被叫了家长的学生。
歪子哥可是三十岁的老光棍了，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婚姻被耽搁了，父母本来是坚持让妹妹秀菊给他换亲的，可是歪子哥说什么也不愿意，不能耽误妹妹的幸福，自己宁愿打一辈子光棍。
眼看着秀菊出嫁后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父亲母亲天天为歪子哥发愁，夜夜睡不着。老两口子都得了眼疾，母亲两眼都看不见，父亲有一只眼能看到，两口子还有一只眼，就更影响儿子找媳妇了。
歪子哥是因为小时候有点歪头而得的绰号，其实歪子哥身材魁梧，五官端正，长相不错，最主要的是人品好，热心为村子里的人做事，谁家有事他都帮忙，也是一个大家都称赞的人。虽然学没上好，可是爷爷那辈子是地主，父亲也是一个读过书的人，家里藏书有几本，歪子哥从小就看了不少书。
吴琼枝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不吃不喝，不睡觉，只会说一句话：“我是来上学。”
原来吴琼芝是成都某一中学高二的学生，父亲常年有病，还有两个弟弟，母亲实在撑不起这个家，于是在跑四川领媳妇介绍到平原地方人的撺掇下，有了来江苏安家的想法，宁愿舍弃闺女的前程，也得保住老头子的性命，也为了两个儿子将来能考上好的大学，据介绍人说，江苏不仅经济特别好，教学质量也最高。
娘怕吴琼枝不同意，事先给吴琼枝说的是江苏有自己的一家亲戚，联系好了学校，是带她到江苏来上学的。谁知下了车，走到目的地，却是这样一番情景，吴琼枝简直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歪子哥看到强扭的瓜也不甜，于是就不再强求吴琼枝。
在村子边邻水塘处有歪子哥准备结婚的三间房子，歪子哥先安顿了吴琼枝的父母弟弟一家人，老宅的三间瓦剪边的草房，歪子哥单独开辟出一间屋子做了吴琼枝的卧室书房，自己却锅屋里打地铺住了。
领来个媳妇却变成是多了一个学生，这在村子里成了新鲜事，妇女孩子天天来看热闹的不断，有替歪子哥出主意的，有为歪子哥叫屈的，歪子哥坚持联系好了学校就去送她上学
村子里老教书先生二老爷，无儿无女，一个人单独在两间茅草屋里住着，一年四季就是牵着羊到河岸上去放。写字和读书是他最大的爱好，没有人理会他读的什么，写的什么。
听说歪子领来了这么一个媳妇，二老爷朽木一样的脸上漾出了笑容，眼睛也一下子闪烁亮光，好似生命最深处的复燃，他拄着拐杖一歪一歪地来到了吴琼枝住的地方，喘息着和吴琼枝说了很多，并提笔为吴琼枝写了一幅字画， 挂在了墙上：
道由白云尽
春与青溪长
时有落花至
远随流水香……
接着是学校的几位有素雅诗情的老师也结伴来吴琼枝的雅室里坐坐，看二老爷写的书法，欣赏这位山里来的辣妹子。他们也诗兴大发，什么“空谷幽兰”，“梅傲枝头”，“梨花一枝春带雨”。可是总觉得没法儿和二老爷的书法比，也就没挂在墙上。
村里人端着饭碗说话的时候，除了柴米油盐，生儿育女外，似乎又多了一条关于读书上学的谈资。
困难摆在那儿，总是和诗情画意天壤有别，四个父母，两个眼神不好的，一个常年有病的，还有两个上学的弟弟，吴琼枝不是来到世外桃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歪子哥眼看着是一日日憔悴，吴琼枝也是夜夜以泪洗面。
村里的幼儿园正缺老师，大家一致认为吴琼枝能到幼儿园来教书最好。
吴琼枝像一股清流来到了学校，因为她说的四川话大家听不懂，所以她用普通话讲课，孩子们觉得很新鲜，一天到晚的有孩子跟在吴琼枝的屁股后面。
吴琼枝把自己热爱读书的一腔热情，求学的执着理想都用在了工作上，精心做出不同颜色的卡片让孩子们写汉字和拼音进行比较展示，教室里飘出了快乐的歌声，校园里多了蝴蝶般舞动的孩童。吴琼枝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
水到渠成，吴琼枝欢欢喜喜地和歪子哥真正地做了夫妻，惹得村子的人都羡慕歪子哥有福分，娶了这样一个小十几岁的会教书的俊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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