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乡村纪事:含辛茹苦的父亲,把我们姊妹六个养大,晚年却患了食道癌

文:毛绍科

图:来自网络

三年前,我为逝去的父亲写过一篇文字,发表在一家杂志上,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感觉“父亲”二字的厚重,倍感填不满怀念的纹理。这几天,我在构思一篇回忆录的框架,可在心中的脚本里,总是有父亲闪现的身影。

我的父亲,生于1933年,七岁时,我奶奶抛下年幼的父亲去了另一个世界,这年正是河南大旱加蝗灾,次年由于饥荒身患重病,父亲几度昏迷,爷爷在要放弃时,父亲无力地睁开了眼。

父亲十岁时,爷爷又续了弦,后奶奶对父亲还算说的过去。随后倚着爷爷的哥哥没有儿子(有三个女儿),有些家产的优势,父亲成了家。在这种情况下,父亲在杏兰私塾里念完了高小,后考进了新乡师范,在那时就是一个文化人了,由于后奶奶的原因,没能去成。

1950年,四十多岁的爷爷丢下了父亲母亲和一岁的大姐,还有双目失明的大奶奶,撒手人寰,后来奶奶不堪重负,带着两个叔叔(后奶奶生的),改嫁到他乡。

由于父亲继承了大爷爷的遗产,不久便扣上了地主的帽子,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其间的经历不堪回首,父亲忍辱负重,常常以泪洗面。1952年,大哥降生,生活的艰辛不言自明,父亲当时是怎样熬过来的,我真不敢去想。

后来,我们姊妹四个又相继来到人间,听母亲说,我出生时,家中几乎没一粒粮食,父亲到十多里外的姥姥家借粮食,没借着,那时候哪儿都缺粮食。

父亲绝望了,止不住的泪水簌簌流下了,摸黑又步行去二十多里外的姨家去借,第二天借来了一斗玉米棒。于是,母亲用擀杖把一捧高梁米压碎,熬成稀粥,可还是没抵得住饥饿,我没奶吃,拼命得哭,母亲因此落下胃疼的老毛病。

有一年,大姐已经出嫁,大哥也已成年,在一次在生产队拉土时,不小心挖掉了一棵小枣树,结果被扣工分,气急的父亲狠狠打了他,由于大哥生性倔强,不愿受屈辱,便一气之下,选择离家外出了。那时,队里把劳力看得紧,一次次为难父亲,要他干两个人的活,这样的劳动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打我记事起,父亲夹菜总要左手托起右胳膊,我小时经常以嘲笑的方式学他这个动作,自从得知原由后,我从没学过。在我们姊妹几个小时候,家中几次断粮,父亲心如刀绞,便在晚上偷了别人一只羊,怕被人发现,当夜跑了五六十里路,把羊卖了之后又回生产队上工,可还是被发现了,父亲遭到了一顿毒打,胳膊受了重伤,最终也没完全恢复。

大哥后来在山西落了脚,靠给队里背檩子挣些钱,邮到我姨家(队里知道要劳力遣回的),再转交给我家,又加父亲见缝插针地串乡修鞋、裹扎脖(牲畜耕田时夹在脖子上的农具),多少也有一点儿收入,一家人生活才得以好转。

记得我几岁时父亲出去,我哭着爬上车也跟了去,在路上父亲捡了一根油条,他弄干净沾的泥土,给了我,我瞬间吃完了,父亲看着我很满足地笑。

在晚上,父亲用他自制的撵绳工具撵麻绳,我们叫它“拨浪鼓”,是用一根二十来公分长擀杖一般粗的木棍,中间钉个钉,再折个钩儿,麻绳挂钩上,松开,用手转下面的“拨浪鼓”,绳劲儿上好后,再缠到木棍上,棍上满了取下来,合成挂儿,用来出门裹扎脖用。小时的我,常常把转动的“波浪鼓”搞停,也遭父亲便一次次地数落。

自土地承包后,每逢农忙,父亲把牛喂饱后,眯一会,就起来了,扬场、去田里撒粪、挑水……忙完又开始喂牛,快喂饱时,开始喊我们起床,喊五六遍我们才起床,还很不耐烦。结果到地里忙了一阵子天才亮。现在想来,父亲几乎一夜没睡。

命运多的父亲用弱小的身体,以最大的力量将我们姊妹六个相继养大,在1994年夏天,身体感到不适,吃馍必须有水冲才能下咽,当时受条件的限制,我们都没当回事。

秋后,父亲咽食有些困难,到县医院透视,说是食道炎,开了几天药,来到家隔了一两天,我们几个都怀疑是误诊,到新乡市做了检查,检查结果上打了问号:食道癌?又进一步检查,确诊为食道癌。

我们估计着应该是,但又不敢相信,还怕误诊(其实只是不敢面对而已),又到郑州复诊,检查结果一样。我们要求医生再出具一份假诊断书给父亲看,医生只同意把癌字写得难辨认一些,回来后父亲要看诊断书,但最终没瞒得过识字的父亲,癌字还是被他认出来了,他说什么都不治了。

怎么治,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主要问题,又去郑州托熟人咨询了几个专家,说如果手术的话,到时会人财两空,建议药物治疗,具体点说是维持,因为那时还没有有效的抗癌药。

回家劝导父亲,他同意后,卖了家中的花生,又去郑州管城区肿瘤专科李全国大夫那抓药,这种药很贵,一天四百多,拿了十天的,吃了有好转,又拿了半个月的,结果没怎么吃,因为父亲咽喉异物感越来越厉害了。又去卫辉去拿,吃了一段时间,不行,重新再换一个地方。

药物是吃吃停停,大概有大半年多时间,父亲脸色憔悴而苍白,感觉他浑身没有一丝丝力气。平时只能吃流食,偶尔父亲想说吃什么,就不分贵贱去买。那时大棚种植刚起步,反季节蔬菜很贵的,一个鸡蛋大小的西红柿三四块钱买过,一根四五块的小黄瓜也买过,有时做好,父亲吃一两口,有时做好他又说不想吃了。

大姐听别人说河北有个地方的大师,能让病人靠静坐修心治百病,要把父亲拉去治,说这一路开销她全包了(此时我们家经济上已竭尽全力了),父亲也同意了。但母亲怕父亲无法活着回来,死活不同意,最终也只得作罢。

1995年秋后不长时间,父亲便不定期地昏迷,有时他看见外面天晴得好,会说“天晴多好”,我们问他,“到外面晒晒太阳吧?”他会微微一笑,“不去啰,也不会再去啰,这太阳我是晒不到了。”“我走后,你们别太难过。”“我最放心不下老二。”音调流露出来的凄婉和不舍,牵动着我每根心脉。此时的父亲脸色蜡黄,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阴历十月初四,父亲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姊妹几个一直守护在他身旁。初六后半夜,父亲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听说人在弥留之际,亲人的呼喊能有一定效果,我们使劲喊父亲,可一阵大喘气之后,父亲的年龄被定格在了63岁,安祥地,永远地睡了……

一生在悲挫中劳碌的父亲累了,他像一头年迈的耕牛,再也拉不动了,也该很好的睡一觉了。

时隔多年,“这太阳真好……可惜我晒不到了……”“男孩子到外面闯闯也好”这样的话,还回响在我耳畔……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回忆父亲的一生
【清明特刊】刘祖保/像烟雾一样飘散
【三江文学】《消失的老宅》作者‖信章旗
【灵璧故事】我的母亲
乌蒙老屋
华州莲花寺镇:为给大伯看病,大姐杀了我家的“小黑”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