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娟.....
图：来自网络
踏上那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让那苦，那累，那烦闷都随风飘走。走进那个熟悉的院落，推开那扇熟悉的门……
娘啊，一声轻唤，几分愉悦，几分欣喜，几分歉意伴着几分久违的娇气。
臭丫头，半年没来了吧！娘笑得慈祥，笑得亲切，沙哑的声音透着底气不足，亦透着宠爱。
人家哪里有半年没来，上个礼拜天刚来过的。女儿边说边将带来的药品，一盒盒分类放在柜子上。
臭丫头，娘就想天天看到你，睁眼看到你，一日都三秋哪，娘还给你少算了呢。娘边说边拿起手机打电话，老头子，你在哪个路口迎闺女呢？闺女都到家了，赶紧的，赶紧的回来给闺女做点好吃的……
女儿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娘，白发苍苍的娘，戴着氧气管的娘，已经行动不便几近瘫痪的娘，听着那制氧机有条不紊的叮咚，叮咚声……
娘今年七十九岁。娘有三个弟弟，四个妹妹。娘作为家中的长女，在那个吃树皮与野菜都是奢望的年代，娘不得不过早的用瘦弱的双肩，和父母一起面对生活的责任与困苦，作为家中的老大姐，娘宁愿自己更饿更冷，也要护弟弟妹妹周全……这一切，注定娘落下多病的身体，更落下咳嗽的病根。
婚后，娘与父亲起早贪黑地忙着挣工分，遇上队里加班，分份加班饭，哪里舍得吃，家中有年幼的儿女，年迈的老人。队里不加班的夜晚，娘会用针将煤油灯的灯芯挑大一点，在灯下纳鞋底或是缝缝补补，而父亲则就着跳跃的灯光，读借来的巜杨家将》或是巜三国演义》那音扬顿挫的声音，飘荡在房中，我们听得津津有味。
娘熬大了儿女，熬老了自己，六十岁时已是百病缠身，哮喘病，肺气肿，肺心病更是严重，我们附近的诊所，镇上的医院无力给娘确诊，我们便去七十里外的县城医院里。
2015年2月，娘浑身再次出现水肿，右腿出现麻木状况，确诊为，心功能衰竭，旧病未除又添新病。自此，辗转城中各家医院。
这一年，娘瘫痪在床上了，这一年娘打的针最多，这一年娘吃的药最多，这一年，我们有九个月在医院中度过，可娘的病并没有好转，娘不再认识相濡以沫的父亲，不记得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女，娘昏睡的时候，比清醒时多得多……
舅舅们来看望娘，声声叹息，老泪纵横，因为太过心痛，拿烟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姨妈来看望娘，拉着娘的手，诉说着，诉说着，哭哑了嗓子，泪流满面……
左邻右舍来看望娘，叹息着，安慰着，劝说着一一放手吧，您活着是遭罪，是煎熬，是折磨！让您去天堂，才能彻底解脱！我们这些赔罪的人，不再跟您遭罪！
放手吗？放手吗？口问心，心问口的问着自己，痛彻心扉的感觉难以呼吸，泪眼婆娑看向父亲，父亲是那样的苍老和憔悴，紧锁愁眉，大口大口的抽烟；看向哥哥，哥哥面色苍白如纸，唇青紫的吓人……绝望在心底蔓延，蔓延，直至呼吸都变得有气无力……
娘会好的，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努力，多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小时是一小时，多活一秒是一秒，我们永不放弃！哥哥的声音不高，一字一句异常坚定。
买回制氧机，帮助娘维持呼吸，买回大包小包救心丸，维护心脏的药，只要感觉娘危险了，小心的口对口喂服，买回瓶瓶蜂蜜，听得娘口腔内有痰声，冲点蜂蜜水，口对口喂上一点，用羊脂奶粉与鲤鱼汤补给营养……
孙子们也加入守护的行列，一个个二十余岁的愣头小伙，没了盛气凌人的张扬，没了粗心大意的毛病，动作轻柔的为奶奶揉腿，捏脚，盖被，拉着奶奶的手喃呢碎语，为奶奶偶尔的清醒雀跃，为奶奶的呻吟无措，甚至是泪流满面。
三天，五天，十天……
有一天，娘开始抱怨，浑身疼痛，呻吟声不断，羡慕着那些自行了断去了天堂的人，叹息自己好没用。
有一天，娘埋怨父亲傻，为什么不放手呢？跟着受了这么多年罪，还不够吗？
有一天，娘埋怨儿女们不过日子，那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哟，都花在自己身上，自己可是无底洞，她的孙子，外孙都长大了，都等钱用呢！
有一天，娘抱怨孙子不争气，大好时光赖在家中，她何时能抱上曾孙子！
父亲说，这辈子欠娘的，越苦越累活得越有劲;儿女说，娘是家，娘在，家就在！孙子说，奶奶，请您好好的，只要您好好的，在外面再苦再累我都呆:得下去，只要您好好的，我才有好心情去哄女孩子，奶奶，等着我把女孩子带回来！
四年了，叮咚，叮咚的声音如同天籁，日夜陪伴着娘，娘生活虽不能自理，但可以自己吃饭，有时扶着老年学步车可以走上十几步呢！并且如愿以偿的抱上曾孙子。
曾孙子今年三岁，虎头虎脑的娃儿，只要听见老奶奶咳嗽一声，会着急忙火的跑过去，用胖乎乎的小手，有模有样的拍老奶奶后背，奶声奶气的问，奶奶，咋咋了; 好吃的零食舍得和老奶奶共享; 平日里，拿个手绢，开门关门，晒晒鞋子，那是当仁不让，积极的很……以至于，娘特别得意这个曾孙子！
女儿收回飘远的思绪，给娘揉一揉腿，听娘讲从前，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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