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但愿人长久
图：来自网络
“大白！”是一条狗的名字，它是我小时候，从邻居家抱养的一只纯白色的小土狗。也是我们姊妹最喜欢的“玩偶”。
那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经济意识还很淡薄。小猫小狗没有买卖市场，不用花钱买，邻居之间相互送给抱养即可。
小猫小狗也没有人当宠物饲养，喂点剩汤剩饭养着便可。只是农村人为了让小狗看家护院，小猫可以抓老鼠而已。也是孩子们的“玩伴，”所以，民间有种“小猫小狗算一口！”的说法，就是相当于家里的一口人。
“大白”的“妈妈”是一只土黄色的小母狗，一次生了六、七只不同颜色的小狗娃。到了会吃食物的时候，我和邻家小伙伴各抱一只。我选了白色的，是一只公狗，起名“大白”。小伙伴选了花色的，是一只母狗，起名“狸花”。因为一墙之隔，我和小伙伴经常会抱着它们，让它俩“兄妹”在一起玩。
因为有几只都被外村的亲戚朋友抱走远了，“狗妈妈”身边只剩下一只。“狗妈妈”因为想念被抱走的“孩子”，就近寻着声音找到我家，给它的“儿子大白”喂奶。然后再去邻居家，给“女儿狸花”喂奶。像一位雇佣的“奶妈”，一天几次来回穿梭，风雨无阻。
因为大白还小，还需要母奶滋养。所以，我们也很乐意它“妈妈”来给它喂奶。每次“狗妈妈”喂完奶，总是鼓励狗娃跟它走。因为母子连心，大白也总是蹭着它“妈妈”的尾巴，倒腾着几只小短腿，贴着地皮跟着跑的飞快。
我小妹妹就会追着把大白抓起来抱着，唯恐大白跟它“妈妈”走了。大白就会不情愿的哼哼唧唧乱蹭，挣扎着想找它“妈妈”。“狗妈妈”也只能无奈的看着，确定大白没有危险，便恋恋不舍的离开。
不过，每次等它给大白喂完奶，享受着母子温馨相聚时刻。我们都会给它拿些食物，以示奖励或者安慰。因为那时贫穷，好多小狗连残羹剩饭也吃不饱。有的小狗饥饿了，就会跳到猪圈里抢食猪食或者猪粪。
后来，“狗妈妈”也习惯了这种“送养”关系。每次都是喂完奶，吃完食物后，看一眼被我们抱着的大白，就默默的离开。
大白和狸花这种享受“妈妈”奶水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狗妈妈”又怀了它们的“弟弟妹妹”才结束。它们俩“兄妹”有时也结伴去找“妈妈”。发现它们的“妈妈”再也不让吃奶了，也就慢慢变疏远了！
没有了“妈妈”的呵护，“兄妹”俩只能相依为命，相互取暖，彼此照顾。每天在一起打闹玩耍，手足情深，形影不离。对外来入侵者同仇敌忾，一致对外。遇到劲敌，大白会冲锋在前，把狸花庇护在自己屁股后边，呵护着狸花，防止狸花受到伤害。
大白虽然没有吃到好的食物，却没有耽误它的生长。它也许延续了它“狗爸爸”的基因，长成了一条“傻大个”，进入了“青春期，”开始惹事生非，好斗无比。每天履行着“兄长”的职责，呵护着“狸花妹妹。”狸花却随了它“狗妈妈”的基因，小巧玲珑，娇小可人。每天在“大白哥哥”跟前打滚撒娇。
随着大白的长大，食量也不断增加，父母不让我们再喂它人吃的食物，总是让它吃猪食。
我和小妹妹心疼大白，就端着碗出去，偷偷喂给大白吃。大白配合很默契，只要看见我们端着碗出去，它就知道能吃到对它来说最美的食物，讨好的摇着尾巴飞快地跟出去。
突然的一天，进入“青春期”的狸花，到了“发情期，”开始“恋爱”了，引来了外面的几条大公狗。大白对虎视眈眈的“入侵者”特别敌视。
为了悍卫自己的领地，呲牙咧嘴，狂叫乱跳，表现出不可侵犯的威严。狸花可能是“青春期逆反” ，或者不想让“哥哥大白”干涉自己的“婚姻”。开始烦躁不安，对大白又吼又咬，不让靠近。
大白不厌其烦的用舌头去舔狸花的脸，温柔的帮她“洗漱”，及尽安慰。狸花却不耐烦的大吼一声，跑到外来的公狗身边，表现出恋爱的“娇羞”，柔情蜜意，亲密无间的样子。
大白被彻底激怒，一触即发，飞跃而起，冲向敌群。与“侵略者”较量撕杀起来，恶战了几百回合，外来的狗全部战败投降，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大白大获全胜，回到狸花身边，舔着自己的伤口疗伤。狸花这时也会心疼的帮大白舔食伤口，表现着“手足亲情。”
在狸花的“发情期，”大白每天都大战不知多少回合。战斗结束，都是翘着一条流血的腿，用三条腿蹦跳着凯旋而归。带着满身疲惫，满脸伤痕，伸着舌头大口喘气。
后来，大白干脆不回家了，白天黑夜的守护着狸花，守候着那一份亲情。有大白在，外来的狗只能在外面无奈的转圈，再也不敢靠近了。
大白不回家，饿着肚子坚守阵地。我和小妹妹只能给它送食物。下雨了，大白也在狸花家门口趴着，雨中坚守。我怕它淋病了，伤口会发炎。就用铁链子拴着把它拖回家，隔离起来。
被铁链拴住的大白，隔墙听到狸花和外面狗的叫声，就狂蹦乱跳，疯狂地甩着铁链叮叮当当响。狸花也会追来找大白，看到大白被铁链拴着，便忧伤的离开。
隔离两天后，邻居找上门来幽默的说：“赶快把你家英雄大白放开，我们家门口成了狗市场了。一夜嗷嗷乱叫，吵得我们没法休息。那么多外来的狗，无法赶走，只有大白才能退兵！”
没办法，又把大白放开。大白像箭一样冲向敌群，一阵撕杀恶战之后，留下一片安宁。大白的旧伤又被挖开，鲜血直流。
狸花在大白“血染的风采”中，还是怀上了“侵略者”的后代。
接下来，狸花安静“保胎”的日子。大白依然呵护、守候！甘愿陪伴它的“白月光”朝朝暮暮，天长地久。
突然一天，政府一道令下，彻底改变了大白和狸花的命运。
因为春天是狂犬病的高发期，发现有人得了狂犬病。为了预防狂犬病，政府要求，把所有的狗斩尽杀绝。政府组织了打狗队，扛着猎枪，拿着铁棍钢叉。挨村挨户，对那些村民不忍心处理的狗，统一捕杀。
怀孕的狸花，因行动不便，被钢叉刺死。大白在人类的武器面前，惊慌失措。保护狸花失败之后，只能选择自保。它机智敏捷地飞窜入村外庄稼地里，到夜深才潜回家，逃过一劫。
我和小妹妹为了保护大白，只能提前防备。每当打狗队来之前，就把大白藏在床底下。告诉它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别作声。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大白还真听话，乖乖地趴在床下。
它因为目睹了狸花的惨死，可能预感到生命的威胁。平时闻声而吼的大白，真的默不作声，趴在床下，瑟瑟发抖。
听老人说，狗的心脏，在五行中属“土”。狗只要趴在地上，心脏贴着土地，几十里路开外有情况，它就能感受到。大白还真有此灵性，每次打狗队进村，它提前就有感觉。如惊弓之鸟，自己窜入到床底下躲避起来，一声不叫。竖起两只耳朵，静听其变。
好多村民，没有办法，只能提前把自家的狗卖给杀狗的商贩。父亲说：“老躲藏也不是办法，干脆也把大白卖了，还能换得几块钱，总比让打狗队打死白白拉走要好。”
我和小妹妹就大哭不同意。无奈，父亲趁我们上学不在家，还是让买狗的用铁夹子把大白逮走了。
那时候，进村买狗的商贩络绎不绝。那些黑心商贩，专门趁火打劫。他们捕狗的方法特别残忍：用大铁夹子，在狗主人用食物的诱惑下，趁其不备，一瞬间将狗脖子夹住。
在狗挣扎反抗之际，猛的扬起狠命往地上一摔，狗被摔的口吐白沫，鼻眼出血，晕死过去。接着用绳子捆扎四肢，倒挂在自行车后座预先绑好的横棍上。
每一辆自行车后座两边都能挂七八只狗。死的，长长的舌头伸出嘴外，头耷拉在地上拖着。苏醒过来的无法承受与地面摩擦的痛苦，就翘起来勾着头，瞪着哀怨血红的眼睛，求救无门，凄惨无比。
那时候，我每当看到走街串巷吆喝着买狗的商贩，就在心里诅咒他们要下十九层地狱。
我和小妹妹放学回家，发现大白被卖了，大哭不止。小妹妹骑着自行车哭着去找，她见人就问哪个村庄有杀狗卖狗肉的。
正找寻时，遇到一个买狗的人，自行车后座驮着一堆伤痕累累的狗。她便跟在后边，看着那些一息尚存可怜的狗，追了七八里路，进了一个村子。
小妹妹跟到一座破院子里，看到地上一大片被绑着待杀的狗。满院子都是狗的痛苦呻吟嚎叫声。到处都挂着杀过的狗皮、狗头、狗肉，一片狼藉。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大白，突然看见了小主人。获救的欲望让它拼命挣扎着起来，用身体往前匍匐着，小妹妹跑过去抱着大白痛哭起来。大白的四肢被绳子捆着，嘴也被绳子扎着往外流血，发出呜咽的声音，两只眼睛凄厉的望着小主人，流出泪来……
小妹妹想把捆绑大白的绳子解开，杀狗的人不让。说让小妹妹给他十元钱，可以把狗带走。小妹妹只是一名小学生，身上没有钱。况且，十元钱在那个时代可是一笔“巨款。”无奈，小妹妹告诉买狗的人，不要杀大白，她立急回家拿钱来赎。
小妹妹抱着可怜的大白，痛哭着告诉大白等着她。杀狗者哄骗她说：别哭了，赶快回家拿钱去……
小妹妹离开时，大白更着急的匍匐着，艰难地往前追赶，求生欲促使它想跟着小主人回家。四肢被捆绑着，嘴里发出呜咽的“绝唱”，哀求的眼神中，又流出绝望的泪水……
杀狗者把可怜的大白拽回去，又扔在了狗堆里。大白到死也不明白，小主人找到了它，为什么不解救它，为什么不带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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