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屋

文：张利平

图：愚伯的自留地

故乡的老屋已经很老了。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老屋就有了。那时候他还很年轻，红色的砖块砌得整整齐齐，灰色的瓦片一溜斜铺下来，就像站队列的士兵。

当时村子里还有很多的土房子，老屋站在其中，趾高气昂，神气非常。屋子共有三间。中间一间当门放着一张八仙桌子靠着后墙，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画，上面画着些仙鹤、红日、松树之类，左右一幅对联，大抵是些山河壮丽，仙风道骨之类的内容。

左右两间皆是卧室，左边摆着一大一小两张床，右边房间放着一张大床。一家五口人都睡在这里，虽然有些拥挤，但是一家其乐融融。那时晚上不必上学，一家人聚在一起，孩子们又总喜欢闹出些动静来，欢声笑语时常从屋子里传出来。那时候的老屋显得分外的热闹。

老屋的外面是我家的院子，院子很大。靠近屋子的地方整齐的立着四棵大树。三棵是杨树，还有一棵是梧桐。听家里人说这四棵树是当初盖房子的时候种下的，和老屋一样的年纪。

年月渐久，四棵树皆长得高大笔直，枝叶茂密。春天的时候梧桐会开出花儿来，洒落满院子的花香。屋顶的灰瓦上也落满花儿，远远望去，好似梧桐有意在房顶作画。随意散落的花儿又像是乐谱上灵动的音符，整个院子里都有些诗意了。

再过些时日，天气渐热，杨树叶子已由嫩黄变作深绿。树冠团团如华盖，为老屋遮挡烈日，洒下一片阴凉。晚上家里人都拖了席子铺在老屋前望着树叶随风招展，闲聊家常。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老屋和树木都有了二十多岁的年龄。时令更替，荣枯有时。四棵树木都过了壮年，落日垂暮。先是那棵梧桐慢慢老了。他的树皮开始脱落，枝叶也稀稀落落像极了脱发了的脑袋。

直到有一天我高中放假回家，才发现梧桐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树墩子露出地面。再后来树墩也被挖出来当做了柴火。另三棵杨树也老了，枝叶再也盖不住老屋了。失去了一个同伴，杨树们整天无精打采的，终于有一天枯死老去。

没有了梧桐花儿和杨树叶子 ，老屋显得越发的孤单和苍老了。村子里都盖起了楼房，老屋处在其中显得分外落伍了。家中儿女又都已长大，在外漂泊，只留父母亲守着这座屋子。后来又一年发了大水，老屋的地基下陷，承重墙向外倾斜了。

父亲就用木桩子从外面把墙抵住。再后来墙上开始出现裂缝，大的地方可以伸进去手指头。我在家的时候躺在床上看着墙上的裂缝，总觉得他会突然倒塌下来。于是建议把老屋扒了盖上新房子。家里总说，住了这么些年都有了感情，这房子还能坚持两年。再说你以后在外面安家得要攒钱买大楼呢。父母尽皆执拗，苦劝不得。老屋依然夹杂在新屋华舍中间。

年前的时候，父亲打电话来说，家里的老屋子扒了，盖起了新房子。我欣喜家里人终于想通了。过年回家，已经看不到老屋的影子了。新建的房子宽敞明亮，院子也扩大了许多。

姐姐也回家里过年，冷清了许久的院子，又开始热闹了。后来听家里人说起盖新房子的原因。父母亲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媳妇领回家来，总不能再让人家住在老房子里。

过完年离家回公司的时候，我坐在车上扭头往家里望去，又看到了老屋的影子，竟没忍住偷偷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