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迅翎
图:来自网络
我们村里的黑爷,手黑,脸黑,浑身黑,人称黑爷。
由于长相不尽人意,黑爷一辈子没有结过婚,年纪一把了,还是童蛋子一个。
这一年,他种了二亩甜瓜,其中也有一些面瓜。我吃过口感最好的面瓜,还是黑爷一手培育出来,个大黑皮。刚开始放秧时,生瓜黑蛋,与众不同。
黑爷种瓜从不施化肥,只上大粪。
每天,黑爷从茅厕掏出来,摊在地上晒。六七月份,日头最毒。晒得大粪滚烫滚烫,冒着热腾腾的蒸气,远看像浩淼微山湖的水。大粪晒干,上到瓜地里,黑乎乎的。
那黑瓜蛋子,见了这样的粪肥,慢慢地一天天长大长圆。一早一晚,黑爷赤着脚,专门照应着那些黑瓜蛋子,呵护备至,像照顾一个个刚出生的婴儿。
甜瓜,脆瓜,羊脆瓜,大面瓜,羊角蜜,满地绿油油的,那三楞子草,那咕咕苗子,偶尔在瓜秧中“鹤立鸡群”,特别显眼。这瓜,那瓜,一地都是瓜。
为了做个记号,一早一晚,黑爷上着对襟褂子,赤膊赤脚,蹑手蹑脚来到黑瓜蛋子旁,扎个草棒,瓜地那头紧挨着的是豆地,棉花地,高粱地,随手摘把什么叶子,盖上。
那黑瓜蛋子在叶子下,偷偷地,悄悄地,不动声色的疯长,几天变成黑碗口大,一周长成了,长成了的黑面瓜。黑爷用手敲敲,熟透了,有裂纹,打开,里面红瓤,吃一口,面掉牙,咽不下去,塞喉咙,那才叫黑爷的大面瓜。
一日,村里来了一女人,模样俏丽,一对水灵灵的眼睛会说话。四十来岁,名叫黑妮。她领着大牛、二牛、三牛,三个儿子。
这三儿子壮的像铡钉,只生得手黑、脸黑、浑身黑。村里有人说,和黑爷长的一模一样,咋这么怪呢?村里的媒婆出面搭线当“红娘”。
开始,黑爷直摆手摇头,“不中!不中!”“没见面,一说你就摆手摇头,不好!”媒婆批评黑爷。黑爷说出心里话:“我一人住瓜蓭子里,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娘四个,往哪住?”
媒婆说,还未见过面,还不知人家愿不愿意。你就考虑住了。瓜蓭子住不下,到俺家,俺家闲着两间,没人住。
见面了,见面就在瓜蓭子里。那黑妮,一见面,不是相中了黑爷,是相中了黑爷种的黑面瓜。黑妮是东北人,不害羞,脸皮厚,啥也没说,就喊大牛、二牛、三牛跪下喊爹,吃面瓜。
黑爷喜欢干脆利落的黑妮。三天后,黑爷摆上三大桌酒席,摘上一篮子黑面瓜,宴请家乡父老,算是“结婚宴”。
这一天,田庄村可热闹了。东院田二嫂,西院田大娘,三运、二狗子,全村人出动,嘻嘻哈哈,吹吹打打,前簇后拥,把黑妮簇拥到黑爷的瓜蓭子。蓭前摆上桌案,点燃木香,香炉旁插咕咕苗子,整个甜瓜地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时隔半月,田庄村传出黑爷瓜棚闹毛人的恐怖传闻。黑爷这几天,累的头挨着枕头,鼾声四起。夜晚,瓜地里发生的什么事,他全然不知。
黑妮睡不着,夜半时分,只见瓜地南头溜出一个黑影,映着月光,只见头上有角,浑身是毛,走的猫步,时尔乱舞。黑妮一见,吓的咋舌,大气不敢喘。她使劲推推身旁的黑爷,一惊一咋地:“毛人?”黑爷半睡半醒,夜半说胡话:“我种瓜十年,从未见过毛人。”他听到村里人传言,方半信半疑。
这一晚,毛人又出现了。黑爷早有准备,他一生不信鬼神,莫非有人捣鬼?黑爷瓜蓭里有一把土枪,扣动板机,一片火光,枪膛里装的全部是铁沙子,一打一片。
只见黑爷手端土枪,瞄向毛人,大吼一声:“谁?!再不说,我就开枪了!”
“我,我,我,黑爷别开枪!”原来是村里二狗蛋装的。天黑死了,喧嚣了一天的田庄寂静下来,二狗蛋用白被单往头上一蒙,用玉米棒做的两只角,三节手电筒当眼睛,被单上面缝上鹅毛、鸭毛、鸡毛,向黑爷的甜瓜地里摸去。
二狗蛋怕枪,吱吱唔唔地说,那天黑爷和黑妮成婚,他没在家,今晚补上“闹房”!这一说,黑爷脸黑心善,饶了二狗子。但黑妮不饶,说那晚把她吓个半死,不能算完。
她把二狗子捆起来,把二狗蛋的头塞到二狗子的裤档里。当地群众称“看瓜”,天一亮,只见黑爷甜瓜地旁有一皮球,四处滚动,煞是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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