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蒋雪花
图：来自网络
那是2018年的冬天，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大爷，走进了我的店里，他慢慢悠悠地打量着我家的生态板。
他买好东西后，我安排开三轮车的师傅帮他送回家，可两个小时左右，送货的师傅又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我的店里。
他绘声绘色的细细描述，说这老人的遭遇是这样的。
老人一生育有一儿一女，老婆在生产女儿时因难产而葬送了生命，撇下三岁的儿子和刚出生的女儿。从此三个人，立于人世，努力求活。
可想，一个男人是怎样面对嗷嗷待哺的孩子的，这是一条极其漫长而充满了艰辛的路。供他们吃，供他们喝，保他们暖，让他们读书，看着他们成长。
多年以来，他想方设法的种青稞，种土豆，养羊，栽核桃树，努力的跻身于正常家庭人员的行列。就算是再彪悍，再强壮的汉子也会被生活中的各种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而又更何况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太好。
不是所有人的努力都能换来应有的回报，不是朝着好的方向走，就能到达自己想要的明天。
女儿在15岁的那一年，正值一个暖意融融，百花争相开放的春天。在放学的路上，不幸被一辆飞奔而来的汽车撞到，虽未伤及性命，但一条腿被截了肢。这无疑是给这个本就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
从此，这个女孩不得不辍学在家，曾一度以泪洗面，悲天悯人。但这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
当时，他的哥哥正在就读高中，生活在这个苦难家庭中的他，越来越能感受到父亲的不易，世事的无常，生活的困苦。
这个当爹又当娘的父亲，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华发明显，皱纹深如沟壑。衣服不多，且还破旧不堪。有一天的晚上，他骑着自行车下晚自习回到家里的时候，看见父亲正在15瓦的灯下，躬着背，头低的老低的缝补那件已缝补过几次的衣服。不由得心酸了好一阵。
成绩中上等的他，那一夜他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未眠。也就是这一夜的时间，他犹如被催熟剂催透了一样的成熟了很多。第二天，他肩上扛的不是书包，而是锄头和耙子。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那是没到了真正伤心时。他看着远处的山头，一个挨一个，再看看脚下的小路一条又一条，蜿蜒盘旋着。又想起了昨天在课堂上老师那亲切而带有希望的目光，想起了那一道还未解完的数学题，想起了同桌说的等几天还要送给他一个笔记本……
这一刻，似乎所有的美好都犹如锦缎一样的在脑海里铺展，也仿佛所有的灰暗瞬间就遮天蔽日，再也找不到一丝光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泪水早已泛滥成河，似一只暴风雨中折断了翅膀的小鸟，找不到妈妈，寻不到家。无助而又彷徨。他一边往地里走，一边不停地擦着止不住的热泪。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几年的时间轻轻地从指尖划过。儿子已是一位魁梧健壮的大小伙子了，虽称不上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但在本村上也是大家公认的懂事，勤劳苦干的好孩子。尽管他非常的努力，非常的节俭，但还是入不敷出。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但却迟迟不见媒人上门，邻家比他小几岁的几个小伙子都已成双入对。父亲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
有一天，他去集市上赶集，碰见了当年在一起读过初中的一女同学，两人一见面就互生好感，小聊了几句话，就眉目传情。但此女人是结过一次婚的，还给别人生过一次孩子。但，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对方喜欢自己就好。为主的是不要让父亲再老是为自己担心了。
结过婚后的两个年轻人，也像其他的人一样，恩恩爱爱，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但激情过后，总会回归到平淡，转入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中来。
女人与生俱来的都有着一颗爱美的心，特别是他的妻子，更为明显，特爱慕虚荣。家里的农活不想干，一干活就恐怕弄脏了自己的衣服，看到别人家有好吃的，自己也想吃点，可囊中羞涩。
日子淡如寡水，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妻子慢慢地开始多了一些唠叨，多了一些抱怨。老实而内敛的儿子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选择了忍气吞声。
几个月过后，妻子为他产下一个男孩。这个被宠坏了的妻子，更是有点变本加厉，为所欲为，自以为是。还未满月时，就专挑自己男人的刺儿。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反正哪哪都不是她所想要的。
而他看在老父亲和自己孩子的份上对她是百依百顺。可以诉苦和排遣压力的地方，是家里的那堵墙，还有几亩地，几只小羊儿。
有时候感觉快和妻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本不会抽烟的他，学会了一个人抽闷烟，一个人灌苦酒。能宽慰他心灵的是他的日渐老去而苍老的父亲，可爱的儿子，还有无边无际的黑夜长空。
白天时他拼命的干农活，给孩子洗尿布，给老婆洗衣服，做饭，他都想一个人干了，恨不得想长出八只手来。整日忙的头发已被泥栽上了似的，一双手粗糙的如锉一样，一张脸黑的如屋檐油一般。越是这样的付出，她的妻子反倒是越不领情。
在孩子才三个月多的时候，一天的晚上，妻子给他说：“在家太无聊了，再说靠你一个人挣钱，你也太累了，想出去看看，打算挣点钱，补给这个家。”妻子说的这些暖心话，让善良的他一时不知道该咋回答。只说：“不用，我一个人干就行，保能养活你们的。”妻子又接着说：“先打几个月的工吧，挣点钱就回来。”就这样，在妻子的软磨硬泡下，他只有勉强同意了。
他面对着才只有三个月多点的儿子，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买牛奶喂，钱不足的时候挤自家羊身上的羊奶喂。然后再进行煮，消毒。有时候磨米糊，一勺子一勺子的仔细的喂。事无巨细，在父亲的帮助下，孩子在一天天的健康成长。
出去数月的妻子，从未往家里打过一次电话。难道她的心就如此的狠，不想他吗？但得想孩子啊？没有。他想给她写封信，但不知道地址，只知道在南方的某个城市里。就这样，他日日盼，天天等。
当他干活累了的时候，就抱着孩子坐在自家的大门口，往西路口看看，再往东路口看看。可看到的却是别人家的妻子抱着自家的孩子在逗着玩呢。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是外出打工的人都大包小包的背着东西欢欢喜喜的归来了。可自己的妻子呢？依然不见人影。
这会儿的他，抱着熟睡在自己怀里的儿子，心头的一种冷酸流，感觉从发梢凉透到了脚跟。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喜出望外的他，变得忧心忡忡。他和父亲，盼啊盼，盼到了除夕，做好了年夜饭，却还迟迟等不到妻子的归来。
他一边忙活着端菜，一边念叨着自己的妻子，他窃以为妻子正在赶来的路上，妻子快到村头了，妻子就要进家门了。可，没有，他的希望越大，反而是失望越大。就这样，他陪着儿子和父亲过了一个最不开心的年。
妻子外出数月，没往家里打过一次电话，没往家里寄过一分钱。他在纳闷的同时，也在责怪着她对自己孩子的不问不顾，但也在体会着她在外面打工的不易。忠厚老实的他再也没有朝别的方面去想。
过完正月不久，他从一个邻家大婶那里听说，自己的妻子和她的一个亲戚在同一个厂打工。年轻颇有几分姿色的妻子，成天和厂里的老板偷偷摸摸的进进出出。
其实，那位老板是有妇之夫，家里还有一对可爱的儿女。想融入到这样的家庭里，没有一点点可能。她们之间也只不过是一段短暂的“交易”。你需要的是我的年轻貌美，我需要的是你的金钱施舍。
听着他人的传言，他的气简直是不打一处来，怒火中烧的他，立马做出了南下的决定。
这时的父亲，赶紧过来劝阻，安慰。说：“不要去，别人的话可信，也可不信，说不定是别人搞错了呢，也许故意挑衅的呢……”年过花甲的老父亲，其实是心知肚明的，但他看到冲动的儿子，一时六神无主，无计可施。只能说着这样一些违背自我心理的话。
时光的飞船，又载着世间的万物来到了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大好春天里。
似乎世间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卯足了劲儿的要奋战一把，血脉喷张，轰轰烈烈，以最顽强拼搏的精神实现自我的价值。就连知趣的小春雨儿，都在快马加鞭，哒哒哒的向大地赶来。好以和这个世界来一次最好的吻合，最完美的收官。
这所有的一切，凭眼力，看到的都是表象，其实看似平静的水面上，内里已经在翻江倒海。
残疾的妹妹，见此情况，也焦急万分。想去阻拦，无能为力，想去帮助，却爱莫能助。苍老的父亲，感觉自己如风雨中飘摇的小船，已经禁不起多少折腾了。但还必须得重整旗鼓，扬帆起航，接下照顾这个家的“任务”。
态度坚决，主意一定。第二天一早，他就匆匆背上简单的行囊，告别了，还不满一岁的儿子，年逾花甲的父亲，残疾苦命的妹妹。咬牙生恨的一定要把妻子找回来，狠狠地揍她一顿，不然的话，哪能平了这心中的愤懑。
可这个水性杨花的妻子，真的就能一捕一个准吗？是找不到的，她换了厂，又“安窝”在另一地儿了。面对着偌大的一个城市，人生地不熟，孑然一身，仅有的那些盘缠没几天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
好几个晚上都是露宿街头，要么就是火车站。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当他正茫然无措的时候，看见了车站的一个柱子上贴着的招工启事。就随便找了家餐馆小干干，端盘子，洗碗，扫地，都拼了。
后来，他几经苦苦地找寻，打听，也是无果。随着时间的前进，日子的拉长，看惯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忘了初心，已开始变得麻木不仁。破罐子破摔。
他出来的这些日子里，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找个公用电话亭往家里打上一个电话，要么就是写上一封信，偶尔还往家寄点钱，这样一来，家里的人知道他的处境，他也知道家里人的境况。
再后来，接近十年的时间，他再也没有与这个家联系过。是死是活，杳无音信。这么多年里，他的妹妹出了嫁，由于残缺不全，嫁给了邻村的一个也有点残疾的男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勉强维持。他的爸爸带着他的儿子艰难度日，体力越来越小，身体也越来越差，小病如赶不走的瘟神，如影随形。
这事，对于我来说，已然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但我却还记忆犹新。因为我在一直深深地自责中。
叹息年老的您，为何不给我讲价，您知道吗？我真的不想赚您的钱，而您却是那么的干脆，您真的不该这样。
我是如此的心有不甘，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在遐想着您能再次出现在我的店里，我把赚您的钱给您，哪怕再给您点钱，我都愿意，虽然这是为数不多的钱，只要能帮助您一点，我的心里就会少了那么一些自责，心才能更安。
可敬可亲的您，不知道现在的您过得还好吗？也许您的儿子和儿媳都又回到了您的身边，日子不再那么的艰难，也许您又有了第二个孙子，正在享受着天伦之乐呢！惟愿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是素昧平生，只有一面之缘，打过一次交道，但您的故事与人生经历，却令人感动，同情，我祝福您，祝福您晚年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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