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广海
图：红艳
何谓乡愁？
那里有你最熟悉的声音、色彩、气味儿和温暖的心事。
在我的记忆里，老家的声音随时令而变化。当春天的脚步打破冬的沉寂，大地复苏，屋顶上的雪化了，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挂在树梢上的雪团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河面上的冰块咔嚓咔嚓地断裂，变成流动的曲线。
炎热的夏天，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令人难忍，又觉得亲切，有它嫌吵，没它又感到少了点什么。庄后水塘里蛙声一片。夏天的雷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雨急如瓢泼。雷雨过后，把天空洗得蔚蓝。雷雨过后，马上送来一道绚丽的彩虹，让人心花怒放、喜笑颜开，把人们的短暂不快荡涤一空。
秋风乍起，树叶唰唰，落英纷飞，树枝摇曳，相互致意。
冬天寒风嗖嗖地狂吼着，把人们驱赶到屋内取暖。一年四季家乡的声音，时而委婉舒缓，时而细腻轻盈，时而热烈奔放，时而壮阔粗犷，汇成宏大音乐叙事的前奏、高潮和尾声。
在我的记忆里，老家的色彩是有灵性的。与人心相通，与人们的喜怒哀乐紧紧连在一起。春天来了，千树万树梨花开，向人们报告春的消息。夏天来了，金灿灿的麦浪，送给人们丰收的喜悦。
秋天来了，五颜六色的粮食和瓜果，催开人们的笑脸。冬天来了，白雪皑皑，留下来年丰收的期盼。这些色彩不是人工调和，而是浑然天成，生在大地上，长在大地上，艳在大地上。
在我的记忆里，家乡的气味儿在田野里。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小草绿了，杏花、桃花、梨花、油菜花，次第开放。沿着田间的小路，心闲气静地走走，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轻轻的、淡淡的，仿佛把五脏六腑都浸透了，你会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来，捋捋路边的小草，抚摸抚摸可人的小花，这时，什么烦恼，什么忧愁，早已忘到九霄云外。
夏季里，是田野一年中出产最丰盛的时候，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中游的、树上结的，菜园里的黄瓜、辣椒、茄子、西红柿、芸豆，到处充满了味道的诱惑。瓜园里的西瓜随便摘下一个切开，咬一口，浑身顿感清凉惬意。
秋天是成熟的季节，各种杂粮和瓜果的飘香，让人闻味生津。冬天，干净，万事万物，不再大红大紫，不再嘈嘈切切，变得淡泊安静。
寒风清新凛冽，风里没有乱七八糟的脂粉气、发酵气、腐败气，那些莫名其妙的气味，都被冻得凝固起来。家乡这些气味的绵长，是上苍赐予的，也是乡亲们酿造的，愈品愈浓，历久弥香。
在我的记忆里，老家最温暖人心的事儿，莫过乡亲们秉性淳朴，古道热肠。平日里，谁家有了新鲜东西或好吃的，自己宁可少吃一口，也要送给东邻西舍尝一尝。
谁家遇到红白喜事或盖房，不用招呼，都会来帮忙。谁家有客正在吃酒，你赶上了，主人一定会盛情地端上一大杯酒，送到你嘴边让你喝。
逢年过节，乡亲们都会把自己拿手的好酒好菜端上来，凑在一起，大杯喝酒，大口吃肉，其乐融融，其情也浓。这舌尖上的情与暖，关乎精神。
我每每回到老家，一种感觉沛然而生，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这里才是我走向生活的起点，这里才是我走向成熟的伊始之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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