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念念不忘
图：来自网络
“ 孩子，我旧病复发，只好先走了，对不起！”信息里，父亲写下了短短15字的遗书后，就告别了自己的一生，留给我们的，却是无尽的想念与悔恨……
父亲是1958年生人，今年62岁。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热情洋溢，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父亲的身体很好，几乎很少生病。由于父亲为人不错，村里的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喜欢找他玩。
我在家的时候，有周围的邻居过来拉呱，他总会劝导对方：“不要太节约，该吃的就吃，该喝的就喝，自己的身体好了，孩子们在外工作也会少分心！”
和父亲相反，母亲的身体始终是病恹恹的，虽然不是三天两头去医院，但家里的药是不断的。因此，我和弟弟在外的日子，对母亲的牵挂总是会多一些。平时打电话到家里，总是打给母亲。
今年三月中旬，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说，你父亲讲了不止一次了，说人活着没啥意思，当时我也没多想，以为是因为疫情，父亲不能外出串门，是不是在家呆久了，感觉郁闷，才滋生出这样荒唐的念头。
于是，我就想，等晚些日子空下来，就专门给父亲打个电话，和他好好的唠唠。可谁知，后来因为生孩子和考试的事，给父亲打电话的念头就暂时搁置了，我心里觉得，来日方长……
六月份，母亲来我这里侍候我坐月子，我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只是让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在我家住了两个月，母亲总是担心在家的父亲吃不好喝不好。于是，弟弟说，要不把父亲也接来吧，到时父母也可以一块回去。
那晚7点半，父亲来了，老公因为临时加班，我原本自己要去车站去接父亲，但父亲却告诉我：“你不用来，我摸得着路，你管好自己的孩子！”
父亲来了，母亲和他住在弟弟那里，有父亲在她身边，我们也觉得放心了。每天下班后路过那里，我都会去看看，但也只是匆匆的说几句话。父亲还是那句，“别在这里呆太久了，赶紧回家吧，家里孩子小，看好他们！”
我每次去父母那里，都是问母亲想吃点什么，总觉得她可能会随时会离开我们，而父亲总是默默的看着听着，没有提过任何意见。
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在世时也说过，孩子们都给你打电话也不打给我。我就对他说，咱俩在一起，孩子打给谁都是一样的，母亲总是喋喋不休的讲一阵子，再把手机交给父亲，父亲则是淡淡的一句话，你们在外还好不？
9月25号，父母回家了，因为老家他们还种着几亩地，玉米已经成熟了，需要他们回家去收。
到家后，父亲买了一袋面、两桶油和一些蔬菜。为了让母亲出行方便，他天不亮就起来，将母亲闲置了两年的三轮车的修好，链条里加了油，母亲说，父亲修她的三轮车，忙活了整整大半天，车子的轮子他转了又转，转了又转……
我想，父亲在修车的过程中，他的脑子里一定在想着很多的画面，那重复的动作里，恰恰证明了他的不舍与留恋。
几天后，所有的玉米都收到家中放好，父亲终于按照他最初的思路，做出了让我们痛悔终生的决定。
那天下午两点多钟，母亲到田里收拾残局，父亲则换上了我刚给他新买的衣服，为自己倒了一碗剧毒农药，同时还有一大杯酒。
父亲生前爱喝点，走时也是用它壮胆吧。那天他一口饭也没吃，就在躺下的那一刻，给我打了最后一个电话说：“孩子，父亲对不起了......。”
当我再打过去时，已无人接听。我当时急坏了，顿时有一种不祥之感。我赶紧让老公开车带我回家。
我在父亲走的那间屋子里转了再转，想了再想，问了再问，他到底有多么的痛，才下了这样的决心，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连累孩子们？
倔强的父亲，他不想让孩子为他操一点点心。事实上，我们没有一个人会嫌弃他，哪怕让我伺候他一天，心里也会好受些。
爷爷去世前，父亲照顾他时就说：“等我年纪大了，希望能不糊涂，不给子女添麻烦。”而现在他是那么的冷静与我们告别，没有让我们为他做一件事，甚至连给他说一句贴心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你了，爸爸，你知道吗？”我总想着等他年纪大了，我能带着孩子到他身边，叫他一声外爷爷，他逗着孩子玩，我给他洗洗头发，洗洗脚，剪剪指甲，趴在他身边说说心里话，那该有多幸福啊！然而，一切都没有了。
为父亲整理遗物时，我发现了他手机里一年前拍下的视频。原来父亲早就查出自己得了重病，向我们全家人隐瞒的天衣无缝。这次他病情复发，也没有告诉我们任何一个人，而是一个人默默选择独自承受，并用我们最心碎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就是他的脸被白纸蒙上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躺在那里的，竟是我的父亲。我拉着他的手，试图将它捂热；再摸摸他的脸，能否再睁眼看看我。
站在那里，我不停的呼喊着：“爸爸，醒一醒，醒一醒，再看看你闺女一眼，你这是要去哪儿？” 而他只是静静地睡着。因农药的折磨，父亲脸色发紫。
“医生救救他，救救他吧......” 我绝望的哀求着。护士扶着我，只是说太晚了。
我睡着了吗？我在做梦吗？我使劲的喊自己醒一醒再醒一醒。可是依然没有用，慌乱不堪的哥哥全身在发抖，历经过岁月洗礼的妈妈，也无法冷静，哭着像泪人一样，给爸爸反复的擦洗。我忘了自己，只是在哭。
那天晚上我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次次的闭上眼睛想入睡，哪怕在梦里再看看他,再说说话,听他喊一喊我的名字。可是却一次又一次的睁开。看着沉睡中的两个孩子。又想起爸爸那句话，“看好你的子女”。我的泪又不听话的流下来。天知道那晚我是如何度过的。直到今天，我的心仍然疼得不敢呼吸。
火化那天，我以为我可以放下了，人生老病死，总有那么一天，我不停的劝自己。可是，当他们把棺盖打开，我已无法控制自己。父亲依旧沉睡着，嘴巴微微张开，没有了那天因农药留下的痛苦表情，一脸的平静。他似乎在告诉我们他已经解脱了，让我们放心。
我哭的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挣开所有人，闹着爬上了火化车。我再次回到了爸爸的怀抱，离他那么近。我平静下来，带着父亲去他该去的地方，就如小时候我跟在他的后面拉着他的大手，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的跟着他。今天，也让他紧紧的跟着我......
下车后，工作人员准许家人再看一看父亲。我多想再摸一摸那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却都被制止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看着他。父亲被工作人员推走了，大脑一片空白，我不停地挣脱着那些拉着我的手，但却被他们拖住了。我想找父亲，我再一次奔向火化大厅，使出最大的力气去推那即将关闭的大门，可还是被反推回来。
跪在地上的那一刻，我知道父亲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深吸一口气假装平静的与父亲道别。心里默念着：“爸爸爸爸，你走吧，希望天堂没有病痛。完成你认为对的事”。
如今，父亲已经走了那么久，我依然不停地假设，如果......但，一切并没有随着我的思想在改变。这种痛也将会根深蒂固的扎根于我的心里，伴随我直到永远......
再见了，我亲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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