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养花养草，需要有雅兴，也需要摸到一些花草的脾性。把一盆好端端的花草，养的半死不活，是一件难受的事。窗户对面的住户，肯定是一个雅兴极高的人，阳台上总也不缺乏色彩，从春到秋，花事繁忙，这一盆刚刚谢掉，那一盆又接踵而开。照顾着这些花花草草，想必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凭窗望去，绿莹莹的一片，让我干涩的眼睛常常为之一亮。

冬天到了，对面阳台的花草都退避三舍，玻璃窗上照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干枯的树影。不知妻子哪里来的兴致，弄来了两盆水仙，摆放在窗台上。两个盘子盛着清水，蒜瓣似的根像蟹爪一样向四面伸开，叶子似宽宽的韭叶，新鲜而翠绿。暖暖的阳台上，有了这两盆青葱和鲜绿，顿时增添了几许生机。

有一天，妻子围着水仙惊喜地喊着：“呀，水仙开花了！”我和儿子几乎同时凑过去，仔细地看。水仙的叶心里抽出一根嫩嫩的茎，就像有一根韭苔抽出来了一样，茎的顶端分明鼓起两个花苞，一上一下，被一层薄薄的膜包裹着，仿佛有一场盛典在等待揭幕，又宛如俏丽的公主藏在闺中等候迎娶。

“这是水仙，我还以为是大蒜呢！”儿子一直都认为盆子里种的是蒜。也难怪，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看到的是巴掌大的一块天空，不要说水仙和大蒜，恐怕连麦苗和韭菜也分辨不出。这时，儿子指着盘子里的水仙，调侃道：“水仙呀水仙，你不开花——装什么蒜哪！”

裹在花苞上的那一层薄膜脱落了，两个花苞走出闺阁，仍羞涩地躲在盖头之下，不愿露出真容。清晨起来，两个花苞好似支起了细长的喇叭筒，在晨光中，宣告一场盛大的舞会即将启幕。

水仙花陆陆续续地开放了。每根花茎上都绽出三到四朵小白花，真像一串串白色的风铃在绿叶丛中轻轻摇动，又像一群群仙女披着白纱拖着绿裙在翩跹起舞。那白花有六个花瓣，中间托着一个黄黄的花蕊，如玉盘，似金盏，每一朵都像是能工巧匠用玉石雕刻出来的一样。

每天下班回家，我总要到水仙前停留一刻，看清波漾漾，花影幢幢，满身的疲惫在顷刻间如烟云散尽。有时候，我把自己幻想成蚂蚁之类的小昆虫，游走在这盆景观之中。那青翠修长的水仙，变成从湖边的石滩上挺拔而出的参天巨树，水面波光潋滟，时时清风徐来，送来花香和歌声……徜徉在这虚幻空灵的世界，心境也随之变得悠远、空阔而宁静。

窗台上的水仙花开得娇艳而文静，热烈而不张狂，给萧瑟的冬天带来了春的向往。水仙花就这样孤独地开着，似乎并不想和别的花草比贵贱、争高低，它选择在花落草枯的冬日里绽放，又悄然消失在花草像赶集似的繁盛春日。没有花肥的恩宠，也无需殷勤的侍弄，只需一个杯盘，一掬清水，就出落得亭亭玉立，生长得如出水芙蓉。水仙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冰清玉洁，高贵素雅，貌若天仙，清新脱俗。

那句“水仙不开花——装蒜”的歇后语，对水仙实在有些亵渎。在创造这个歇后语的人的眼里，水仙只是流俗之物，装腔作势，故作君子。我想，关键还是没有走近水仙，没有感受到水仙从容淡泊的气度和幽雅超凡的风采。

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我知道这盆点缀寒冬的花草，也要悄悄地离我而去了。这几天，我常常在水仙前小坐一会儿，好像是在和即将远行的朋友依依惜别。

作者简介：

    王民锁，网名七个苹果。从事小学教育三十载，小教高级职称。在国家级、省市级赛教中均获得过一等奖，西安市小学语文学科带头人。曾出版《教海探航》《我们的田野》两部教育教学文集，编写过十余种教辅资料。离校后成为自由职业者，做些和教育相关的培训指导工作。

编辑：沉默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