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刘奶这一家//刘朝霞

唉！刘奶这一家这一家这一家这一家这一家

刘朝霞

刘奶生了四个孩子，两女两儿。这在农村她算活神仙，儿女双全，不短一样。可刘奶她，却是难言的心酸。一提起她的几个儿女，她都感觉矮人一截，在人面前抬不起头，说不起话。

刘奶的四个儿女，不聋不哑，不算傻，也不算太精灵。只是，两儿两女两脚手都是六指。六指不说，两儿两女中，一儿一女的六指都长在大拇指的根部处的外侧，没有筋骨，软软的，动时不痛不痒。而另一儿一女的六指长在小拇指的根部处的外侧，同样无筋骨，活动时，如两个小铃铛，来回摆动。

这样两只手上和两只脚上各多余一个指头的情形，算是畸形。这畸形的六指儿女，在村里唯有刘奶的儿女是这情况。这不是遗传，也不是隔代传。家族的几代亲人，都没有这特殊的六指，唯有刘奶生的这一个个孩子是六指，这让刘奶他们两口子对这几个孩子的到来既喜悦又心寒。不要吗，是自己的亲骨肉，结婚好多年盼星星、盼月亮才苦苦盼来。要吗，一个一个上世来是这异类，这让他们两口子如何面对祖宗，如何面对左邻右舍异样的目光及非议。思前想后，他们还是不忍心扔掉，一个个孩子最终被留了下来。

大女儿玲珍，二女儿改玲，大儿子宝太，小儿子西峰。玲珍和我差不多年龄，四十七八岁，二女儿改玲四十五岁，大儿子宝太四十左右，小儿子西峰三十七八岁。转眼间他们都老大不小了。玲珍已结婚二十多年，找了个老公，住邻村。脑子和玲珍一样，不傻也不是太精灵。按现代词叫“二腻子"。他靠包山地种庄稼为生，山里的地广种薄收，一年辛苦的付出也没有好收成，玲珍和老公钻在山里，与村镇远，计划生育管不上，加上她不釆取节育措施，就无节制的生，就把自己当生娃的机器，生一个又一个。生多了养不过来时，就抱养出去给了别人。日子过的特别艰难、穷困。人们都开玩笑说:"玲珍把时间都生娃了，哪有时间过日子，真是把穷根扎下了"。由于穷，加上在山里条件受限，和孩子的笨，玲珍的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也没有念几天书，就早早辍学，跟在父母身后围着山沟里的土地庄稼转。儿女们从没吃过像样的饭，没穿过像样的衣，更没见过世面，个个长的瓷马二棱，见了人像做了贼似的，缩头缩脑的躲在父母身后，偷着看人。这与长期在山里外界隔绝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除了在山里与大自然、庄稼、牛羊的长期亲近外，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来说，都是陌生的、未知的、充满诱惑的。他们在自己能力有限的范围内，除了种庄稼，就是放牛羊。他的牛羊不是成群，而是仅几只。所卖的钱仅可供日常的油盐酱醋的开支。辛苦一年，到过年时餐桌上也难见到肉。这样的光景，实在叫恓惶。

二女儿改玲的日子比大姐玲珍强不了多少，只是改玲娃少，她只生了一个儿子，负担比玲珍轻些。她的老公人只是老实点，但脑子很正常。过日子上，除了种几亩地外，偶尔外出打工，挣点钱补贴家用。他在家对改玲的好没的说。把在外挣的钱全交给在家的改玲管，知道自己找媳妇不容易，就把改玲当手心的宝。有一年外出时还带上到北京打工，上海打工，他算比姐姐强，算见过世面。

见过一点点世面，心中就有了欲望和野心。对现状的不满，对老公的不满。在有一年老公外出打工时，她撇下十岁左右的儿子，跟人跑了。走时，没有向儿子交待一句话，人间蒸发般失踪了。在外的老公得到消息，匆匆赶回家，东打听西打听，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找也无从找起。后来，听村里的人说，是我们本村一个光棍拐跑了，他到光棍打工的地方找，只见到了光棍，没有她的人影。

改玲，一个大活人，三十好几的大活人，她脑子傻傻的，除了那些有缺点的男人要她，有能力、各方面条件好的男人谁会要她。她要长相没长相，要能力没能力。除了能生孩子，是女的外，别无特长。好的男人买个烧饼还掂量掂量轻重呢，更何况找媳妇这人生大事。像改玲这种女人，只要有男人不嫌弃她，愿意接纳她，已是她的幸福。

而她，不知足，跟人跑了。至今已近十年时间了，儿子由半人高长成了大小伙，已到该找媳妇时。而她，在责任面前，成了躲逃者，而且无影无踪的躲逃。这就是她的人生，无法见光的人生。

两个女儿的人生是这情况，大儿子宝太还不如两个姐姐，两个姐姐好赖成了家，还有了儿女。而他，父母给找了一个智障女孩做媳妇。婚后三四年没有孩子，却得了病，肚子大的跟鼓似的，没有上医院检查，让本村的赤脚医生看了一下，医生说她得的这病不好，让家里人到县医院去看。家人一听这话，心凉了，哪有钱给她到县医院看病，就这么着吧，听天由命。就这样，宝太的媳妇挺着大肚子，疼的满炕打滚，宝太站在一边只是傻看，他娘在一旁急的给儿媳揉肚子。左邻右舍的邻居心想宝太结婚几年媳妇未怀孕，这回是不是怀孕了。有的邻居就直接给宝太娘说:"宝太妈，你宝太媳妇是不是有喜了"？"不是，我让村里的大夫给看了"。宝太妈回应着邻居。邻居不再说什么。看病之事更不再提。她们知道，宝太家的情况，吃了上顿没下顿，更没有钱给媳妇看病。宝太及她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太媳妇病情一天天的加重。终于，宝太媳妇没能为宝太生下一儿半女走了，走时，还带着一身的病痛和痛苦走了。走后，没有老衣穿，家族，亲戚在一起凑了些钱，给宝太的媳妇买了一身布料不太好的老衣，买了一口次点的棺材，将他入了土。走后，宝太站在媳妇的遗体前，没有哭，也没有痛苦的表情，好像走的人不是她的媳妇，也好像不是他家的事。邻居们说":宝太这娃真是个傻子"。宝太的父母绐宝太娶了媳妇，他没福守住。

姊妹四个中，说了三个，这下说说西峰的情况。姊妹四个中，算他脑子灵醒点。在家长到十七八岁，就到我村砖厂干活。开始到砖窑装砖出砖。后来跟上烧窑的师傅学烧窑。日子久了，自己也成了一个烧窑师傅，烧得一手好砖，砖厂老板给他一个月几千元的工资，算可以了。可他挣钱不攒钱，也不顾家，活自己一个人，自己挣钱自己花，老娘已七十多岁的人了，有宝太媳妇时，她们娘仨一起生活，宝太栽着一二亩果树，虽然树各方面投资跟不上，卖钱也就不太好。但总算有一点指望。

现在，老娘年龄大了，给宝太到地里帮不上忙，宝太一个人就经营不了果树，就挖了。没有了收入，老娘看着宝太，宝太看着老娘。最后把希望寄在了小儿子西峰身上。西峰看着一贫如洗的家，一脸的怨气，他心里说:"别人这年龄了，有媳妇有娃，我还是光棍一个，没有人为我沒媳妇的事操心，却让我管家，管老娘。哼，门都没有"。他就破罐子破摔，挣钱一吃二喝自己花完，丝毫不顾及老娘的死活，不念及老娘对他屎一把，尿一把的生养之情。

今年的三四月，西峰他娘腿疼的下不了炕。家里也没有任何吃的食物了。连疼带饿好些日子在炕上，饿的都从炕上爬不起来，说话已发不出声，已经奄奄一息了。宝太给邻居说他娘不行了，向邻居打听西峰在什么地方，让回来绐他娘准备后事。邻居去看宝太妈，去时给端了一碗鸡蛋面片。宝太娘听到邻居叫她，看见她手中的面碗，紧闭的双眼微微㬹了一条缝。邻居给她喂面片，她颤颤抖抖着张开了嘴，吃下了邻居绐她喂的第一口面片后，又张开了嘴。一会儿，一碗面片下肚，她的双眼全睁开了。她握着邻居的手，泪流不止。她给邻居说:"她有好几天已米粒未进了，家里实在囤空粮绝，没有吃的了"。听她一说，大家才知道她快饿死了。邻居们便今天你给送些吃的，明他给送吃的。宝太娘就这样在邻居们的关照和接济下，又活过来了。

活过来后，她说死也不会忘记她们的恩情。想想，宝太的爹走后，穷的无法入土下葬，身上无衣，家中无粮待亲戚，更无棺材入土掩埋。都是村里的一个亲戚、宝太的姐夫，也就是我的爸爸，在村里向村民挨家挨户讨的钱，才给宝太的爹买了老衣棺材，买了面招侍客人，才使宝太爹的尸体入了土。想想，真感到丟人，有儿有女，却让别人为自己埋老人，真是说不出口的羞耻和惭愧。

如今，这几个儿女都已老大不小了。在人面前，没有一个能为老人争回面子，没有一个能为老人撑起一片天。一个个不缺胳膊不少腿，能跑能走能说，却不能使老人心安，更不能使老人安享晚年。你说这叫什么儿女？

瞧这一家子，够让人操心。生病在床的宝太娘，到死都闭不上她那双忧愁的双眼。

唉！刘奶这一家······

编辑：家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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