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舍被挖掘机一日之间夷为平地,学校从此消失了。
晚上,当我在微信圈中看到挖机轰鸣,墙倒屋塌的场景之时,时光仿佛在此时定格了,我的心在颤抖,这是几千黄嘴人的启蒙学校啊,培养黄嘴几代人的小学校就这样从此灰飞烟灭了么?
无语凝噎,碾转反侧。回首黄嘴学校的历史,这是一个很难说清的话题,因为从来没有人去刻意地记述她、描写她,她每天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大院之内,村里的人再也熟悉不过了,忽然想起一句话: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但现在已经不是珍惜的事了,我们甚至来不及给她一个延长的期限,来不及好好地再多看上她几眼,她伟岸的身躯从此倒下了,最后将被清运,连一块渣土都不剩。心中五味杂陈,毕竟在家时,习惯于每天打开楼上书房窗户就能看到她的身影,看到国旗在宽阔的操场上空迎风飘扬。娃童们在校园里和小伙伴嬉戏打闹,尤其喜欢听操场上升国旗时那雄壮激昂的国歌,然后看那些孩子假模假势地做广播体操和听校长在大广播里的唠唠叨叨……记忆的闸门忽然打开,无数的点滴事一起涌来,我寻着她蹉跎的岁月,拾起那零碎的脚印,串起她走过的风霜雨雪和春暖花开。
讲黄嘴学校,首先要追溯到清末及民国时期黄嘴的第一个私塾学堂三赋堂,这是我们左家的堂号,又是当时的私塾学堂。学堂坐落于黄嘴村的中心偏后位置,俗称“后门口”,黄嘴村在清末及民国时期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几百人的小村庄,聚族而居,只有前门口、后门口、东院、西院、冯小庄之称。那时候我家老屋为三进三出各有三间的双开门房子,虽然是砖土混搭结构的茅草房,在当时也算是有名气的房子了,其实更有名气的是她的私塾学堂。
私塾学堂在中间一排三间的房子里,这是黄嘴方圆十里内唯一的私塾。有位教私塾的先生左运恒,黄嘴人称“大先生”,乃本人的大太爷爷,我的太爷爷人称“二先生”。那时私塾不仅仅招收本村学子,外村的人也招收,远路
依稀还记得老辈人说当时在私塾里读过书的那些人,他们有:黄嘴村的左春新、左春华、左春英、李德让、李长春、朱道美、朱道五、左俊官等等,岗庙的马志仁、枣巷姓史的,花园湖南高嘴的,五河小溪集的,淮河北王台的等等,记不得他们名字了。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在我读小学的时候,这些人大多数都健在,如三爹左春英和家门大爷左俊官等,他们时常和我讲他们那一辈人的事情。小时候特别喜欢去村里代销店(地址现在左春耕家以西,朱胜邦家屋北的位置)那是人员最集聚的地方,听开店的李德让和朱宗田等老辈人拉闲呱、讲故事,他们也时常聊到读私塾的那些趣事,时间太长了,实在记不得那些故事了。
在民国后期,由于大先生年龄太大,私塾就由我的祖父左春华接手了,因战乱,民不聊生,这个时候的学生基本上以本家子侄为主了,听我岳母说她和我父亲等等都曾跟着祖父读过书。祖父有腿疾,不但教书还兼行医,望闻问切也是一把好手,在周边以教书、行医而闻名。在六0年
黄嘴真正办起全日制的小学是在六十年代初期,地点仍然是大庙,在庙南三十米的地方,建一排土墙茅草房及东面一排房,两排房呈L型状,开设有六个班级,即一年级到初一。那时候枣巷以东的村庄如涵闸渔民村及车庄、岗庙庄、杨营庄、刘嘴庄等等的学生都是到黄嘴村读书的。首任校长是刘庆功,再后来的校长是朱学精,同时期先后在这里教书的还有如下老师,他们是:朱学畴、左春光、崔厚平、杨大宽、王家成、崔国荣、刘美英、傅乃平、朱学余、郁祥林、李俊明、郑乃军、刘同年等等。当然还有一些下放学生当老师的,如余德娟、王明等,还有就是记不得名字的老师了。
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时期(六十年代初至七十年代末),
这是现在能找到的
当年的学生现在都是六十以上的人了,青春少年定格在岁月的长河里,转瞬已过花甲之期,叹天地之悠悠,慨时光之匆匆,好好珍惜当下吧。
时间到了一九七七年,黄嘴小学新学校在靠近淮河堤坝的前面,即村庄的后面,依坝而建,距离我家只隔一个池塘。这是两排全砖瓦结构的校舍,是本村村民们自己动手建的学校,这也是黄嘴小学第二次建校。当时各生产队抽调劳动力一起动手施工,建筑人员只记工分,不发工资,记得当时带领大家施工的是村民李开梅。
新学校占地面积约三千平左右,后面是三、四、五年级的教室及办公室,前面一排是一、二年级的教室,每个年级两间教室,加上老师办公室及外地老师宿舍,总共有十八间之多,这在当时也算是周边最好的校舍了。起初学校没有围墙,只是在学校地界四周栽上杨柳树和泡桐树,四五年就长成搂抱粗大树了。搬到新学校,校长是朱学精,原刘庆功校长转为教导主任了,我们喊他老刘校长,会计是李俊明,老刘校长和他家属是住在学校里的,那时我们生产队磨豆腐,我时常给他去买豆腐,校长、主任在八十年代初期光荣退休。后期接任校长职位的依次是朱怀邦、左宗卫、李业敏几位老师,李业敏是黄嘴小学最后一任校长。
进入二十一世纪,由于在四川发生大地震,中央召开会议对全国学校及办公场所危房进行改造。黄嘴学校在二0一0年把前排瓦房教室拆除,并向东扩,建成两层小L型的教学楼,后面原教室全部改做教工宿舍。
因而黄嘴学校也迎来了她最好的发展时期,就是在朱怀邦和左宗卫当校长的时期,乡里、县里会考、统考、联赛等等次次排在前几名。在他们任职的十几年里,周边小学学生家长一度托亲拉友地找到学校要把自家的孩子送到黄嘴小学读书,甚至淮河北也有家长每天乘轮渡船把孩子送到这个学校来读书,那时候还没有到县城带孩子读书的情况。学校教室爆满,一度达到四五百人,一年级及学前班都不得不开两个班级,教室座位一座难求,每个年级教室里的人数都超标。村里住着十多个外村庄的小学生,还有涵闸、岗庙的成群结队的走读生,岗庙村我姐姐家三个孩子和花园村妹妹家一个孩子,五年的小学都是在黄嘴学校读书的,此种情况在当时只要是在黄嘴有亲戚的,小孩都会送过来读书。搞得涵闸渔业小学、车杨小学一时间人员稀少,几乎开不起来。
一个农村的村级小学达到如此高的教学水平和质量,吸引着大批周边学子过来,放眼全县也是罕见的。正是由于他们的贡献,县教委把朱怀邦调到枣巷乡中学当校长,左宗卫调到枣巷中心校当校长。
正是在他们的教育下,黄嘴村考上大、中专学校的人数远远多于乡里其他村庄,万丈高楼平地起啊。凤阳教育界的人都知道枣巷黄嘴出人才、出老师,粗略统计,我村在全县各校及外省市当老师的人数达四十余人,顺便提一下,黄嘴村也是唯一在全乡既有小学又有中学的村庄,这在全凤阳县恐怕也不多见。这就是黄嘴学校的骄傲。
岁月留不住,毕竟东流去。随着社会
黄嘴小学也逃脱不了这种怪圈,由原来高峰时期的四五百学生,到现在的不足百人,由昔日车水马龙般的辉煌,一下子变到门前冷落鞍马稀的现状。李业敏校长和左峰主任也只有苦涩一笑了。这种状况既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2022年2月20日黄嘴小学在乡政府驻点干部和村书记的指挥下,校舍被挖掘机一日之间夷为平地,学校从此消失了。
记忆的确是奇怪啊,夜半醒来慢慢回忆起来,发现原来校园里那么多风景树和水杉树也被连根拔起不再有了,校园的花花草草也花落别家了。篮球场是水泥地的,水泥也被铲干净了。这是逼着人们去遗忘啊。那么跳远用的沙坑是怎么去除的呢?掏空再填满黄土吗?视频中也可能是我没看清,沙坑也许还留着。一个被圈起来再有高密度人类活动的处所是神奇的,像是另外一个王国。如果这块土地不是建作一所学校的话,那么发生的故事是会远远少于原先的吧。以往每次看到的总是熙熙攘攘和吵吵嚷嚷的人群和电瓶车,这次忽然清净的可怕,校址上除了空旷还是空旷,显得几分失落和寂寥,过不了多久,估计连痕迹也找不到了。
尽管,我们无法挽回,虽然,我们依旧希望,或许,早已物是人非,然而,我们还是怀念,怀念黄嘴学校的悠悠岁月。
2022年 4月8日 左神州于凤阳夜
左神州,中国散文网会员,安徽省散文协会理事,滁州市散文家协会副主席,《凤阳文学》《东方文学》副主编,散文作品《二爷家的黑牯牛》曾获得“第六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现代诗《迎着霞光走向北京天安门广场》荣获第五届”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金奖。散文诗《赞歌献给伟大的党》荣获安徽省九市征文三等奖,梦幻散文《真的钓到了龙子龙孙》荣获第八届“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二等奖,诗歌《赞歌献给伟大的党》获得《深圳民企时代》杂志建党百年征文三等奖。出版个人诗集《梦之航》,系《中外文化传媒》签约诗人,中国乡村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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