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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的幻觉——我们为什么写作?(一)| 张晞哲

艺术引发了通晓自我的幻觉。

——弗洛伊德

“……在今天只要你真正有话可说,你的发表的机会和即时性已经比以往大得不可比拟。然而,另一方面,令人悲哀的是,在这个众声喧哗的时代,任何话语都很难再激起人们的认真关注,在每个人都是作者的时候,就不再有沉得下心来的读者了。”(邓晓芒)

最佳的写作状态是因为我们有许多话、许多特别的话、许多重要的话要说,但是一时半会还找不到合适的倾诉对象,只好诉诸笔端(键盘)。

因为生计所迫,被约稿商催得逃无可逃,只好喝着咖啡拼命写作,据说巴尔扎克、陀思妥耶夫斯基、金庸无不如此。因为热爱,拥抱土地母亲,写下《炉中煤》、《凤凰涅槃》、《地球,我的母亲》的郭沫若;因为拯救人类的博爱,他们用笔揭露一切、抒发一切,托尔斯泰、高尔基、揭露核电站污染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冀须洗白自己的卢梭,正本清源试图建立自己哲学大厦的康德、黑格尔、尼采;奉旨填词的白衣卿相——柳永,“任是无情也动人”写下了《登徒子好色赋》的宋玉,“逸响伟辞,卓绝一世”“辞赋之祖”的屈原……无数的无数写作者,他们发现了人的本性、社会的本真、表现出十分愤懑的情绪,写出独有的奇崛愤激、凄凉幽冷的诗歌:“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意。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

许多写作者是现实生活的失败者,他们因为身体的残疾、精神的困顿、斗争的失败,只好回归书房,用笔继续战斗。因为他们瘦弱的双手挥舞不动沉甸甸的铸剑,枪炮摧毁一切的威力令他们望风逃遁,尔虞我诈动辄血流成河的残酷现实令他们心惊胆战,他们像乌龟一样蜷缩在自家的黑暗角落里,投掷对敌人的箭矢、对强者的污蔑、对胜利者的嘲笑。

开始他们无计可施,只好从热火朝天的生活中退居书房。随着写作的渐入佳境,越来越胆大妄为,竟然敢于听从人的本性,写出人类共同的爱恨情仇。他们是自己的敌人、背叛者,他们是人类的朋友、缔造者。假如不如此,他们的作品难于为世人认可,难于大行于世。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是蓄谋已久还是无心插柳,他们达到的高度深度广度,窥视揭露的秘密,千真万确,亘古不易。

他们的成功是对人性的鞭挞,对自我的大曝光,对人类生存方式的开疆拓土。他们将自己的伤口精心烹制,将自己的灵魂无私奉上,一道道血淋淋散发着三分熟人肉的美味供读者任意品尝。这就是写作者的无私奉献,你没有他那样的真诚无私,你也没有她那样的残酷冷峻,你只能是读者,而不能成为作者,这才是真实的原因所在。没有人愿意曝光这一点,这是他们制胜的法宝,他们守口如瓶秘而不宣。也许这一切,是老天对羸弱者的补偿。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老天会给任何人活着的理由,生存的空间。因为不甘寂寞、不甘失败、不甘泯然众人矣,成为糟蹋粮食的造废机器,你照老天的吩咐,不由自主拿起笔、敲响了计算机键盘。你辗转反侧如困兽一般,急着突围、突击、突袭。你卡壳了,遭到阻击,但毫不气馁,非得攻占那座山头、爆破摧毁那座碉堡。你与敌人作战,更与自己作战。你不断地攻城略地,扩张自己的地盘,终于站在山巅俯视大地,长长发出一声感叹:“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唯有你的降生、成长、攀登,才发现了仲尼的伟大。对天长啸、目运四方,山川秀美、日月秉烛。一串串字符就是一道道启示,它勘破万古神秘、绽放生命光芒!

你没养过孩子,不能感受到母亲与孩子血肉相融的那份快乐与痛苦,更不能体会到孩子眼里母亲的乳房是怎样的美妙神奇——是依偎的暖壶、可以摆弄的玩具、吸吮不尽的生命源泉。

写作就是如此,非被吸吮净尽不可,不然的话憋得慌。我们脑子里的东西蓄满欲溢,非得喷薄而出,找到宣泄的渠道不可。那是独特的珍稀宝贝,不流布于世滋养万众,对不起上天的垂顾、对不住痛苦地分娩。它是冉冉而升的太阳,是冲破雾霾的月亮,是闪耀洪荒的星辰;恐怕也是天然气、油井、泛溢而出奔流不息的温泉瀑布……

谁知道哩?你说是什么都行。这个东西非得降世诞生不可,天地孕育,日月精华,就是一个天然的石猴。要倾诉的东西太多了,独特唯一不得不说。如成熟的水蜜桃、如结满籽粒胀破了的石榴、如采得百花急着回巢的蜜蜂……垂涎欲滴、暴涨欲裂,不得不吐、不得不诉。如喝醉酒的疯子、如身不由己的情郎,如醉如痴、如琢如磨。文字句段篇章,转眼之间占满了屏幕、涂抹得满纸满本,幸福快乐,志得意满。仿佛生了一个王子公主,仿佛全世界都眉开眼笑,美轮美奂。

也许对于写作者来说,最爽、最美妙的莫过于写作,她的人物在笔下呼之欲出、他的城堡在键盘上耸然屹立、他们的吃喝拉撒哭笑调闹万世流芳、青史留名!除了写作,他找不到第二件自己要做的事情,在这最饥渴、最想发泄、表达、展示、放飞自己的时刻。

“文学艺术是作者公开的内心,是坦白的自我,是作者最隐秘宝藏的庄严揭幕,是作者最内在的思想的自白,是对自己的爱恨情仇最隐秘部分的公开供认。”

痴迷到癫狂的状态,坚持到生命的终结。不管是跑步、游泳、打球还是跳舞、唱歌、走猫步……当然包括所有的爱好,厨艺、插花、烘烤艺术,读书、研究、写作、绘画、演艺……你爱什么都行,什么做到极致都了不得,“一招鲜、一招吃遍天下”。

作者简介

张晞哲,喜爱文字,偶尔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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