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那座诗中的城(诗6首) | 刘仕杰

01

常德，那座诗中的城

这座城里 每个词 都是热乎的

灯光闪烁 细琐安静

这样多好 便于 我们盘腿 坐在一起

说一些 千百年来 大家相互知悉的 事情

我们从 时光的线装书里 跑出来

哪一首诗歌最长 哪一个梦境最短

哪一片云朵最高 哪一个汉字最矮

哪一处乡愁最厚 哪一次钟声最响

都清清楚楚 谙熟于心

还有多少标记 也是年代更替的素材

被翻来覆去的组合 恰似故人走来

走进 一条 清澈的 丰满的河

然后 每一次用呼喊 给它留言

无论 嗓音是 多么微弱

你都会听到 持久悠远的回声

花开的时候 我们就去看花

酒浓的时候 我们便去喝酒

这座飘香的古城 很容易就醉了自己和别人

千万要小心哟 小心 你已经送到天上的秘密

偷偷地 跑下凡尘

与我一同 在人间长出枝叶 芬芳 娉婷

半部文学史 一墙天地人

日暮消融 万物逝去 从存在到虚无

韵脚 在 四季里 像花一样 开得到处都是

我从花瓣里 掏出来一个舒服的 词来

与刘禹锡 与丁玲 在太阳照得见的 每一个地方

去寻找沅澧的骨髓和魂魄

去遇见城头的甲骨和掌纹

噢 屈原就在岸边喝酒 仰天大笑

他告诉我 诗经 才应该是 你的 原名

02

节气诗歌：夏至

关于这个节气的每一个句子 都不宜太长

你可以想象 也能去否定

此消彼长的情感 大多数会让我们绽开笑容

日子的长或短 并不重要

反正就算是好虚伪啊 也会有人 念念不忘

任凭 我们 怎么 拆分 重组

它还是一样的 会从日历中走出来

成了匆匆脚步 成了人间烟火 成了四顾茫然

季节的温度 被一些往事挤压得很高

那些言不由衷的细节

也一再被岁月曝光和嘲笑

此刻 我忽然觉得 千山万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我知道哪怕六月即将散场

你仍会在一个豆角南瓜长势喜人的早晨

沾着露水 向我缓缓走来

03

节气诗歌：白露

那些繁花呢 那些流萤呢

那些被夏天焐热的石头呢

枕着明月 呼呼睡去了罢

此刻 秋日的五脏六腑 平静了许多

风渐凉了 憨厚的岁月 越磨越薄

所有的故事 都在 设计范围之内

继续深潜的 情节 也不疾不徐 另起一行

那时吧斑斓猛虎 如今啊心嗅蔷薇

任何的不愉快 都是可以停止的

就像 早上这 走过了瓦蓝天空黎明的雨

就像 纸上这 醉了似的 不着边际的话

就像 身体里 每一次 抖动 都会坠落 无数的疲惫

眼看着 日子 一层一层 被染上了鱼尾纹

我仍是 迟迟 不想起来

只情愿 躺在人间这张大床上

与稻谷、豆荚、红薯、棉铃以及寒蝉 吹嘘 或者 说是 论道

一片叶子 落在身上

像久违的朋友

台历上 如此醒目地 印着 白露

也印着 盈盈水间 不得语 催我起程 是自由

04

节气诗歌：大雪

好像要到了这一天 农历 才有着 些许的味道

冷 当然是冷的 不然 怎么感受 屋檐下的 暗香

围脖里 透出来的 风 强势又固执

让你深刻的记住了 属于冬天的 每个招式

一年的好时光 又被打了个结

三餐和四季 像是必须扎进身体的银针

雪花的秘密 深不可测

原来 洁白 也会有 呼之欲出的惆怅

朋友说 要将情绪 拨乱反正

但这些被暗淡天空 压低的情绪 窜出来 并不秀气

来往的人 早已习惯了 所有的 随遇而安

不知他们心上 是否都映满了 梅花的诗句

受冻的日子 最舒服的 便是回乡了吧

炖肉的干柴 在奶奶的灶头 冒出火来

覆盖所有的 明枪暗箭

此刻 我讲出 一串串的 方言 问家里的老人

是不是 大雪落满人间 一切就会太平

05

匆 匆

把日历 翻开一页

生活 又多了一道 谜题

五仁 芝麻 豆沙味的月饼

治愈着 一些 步履匆匆的 人

村里 到处是 柴火饭香的味道

奶奶在灶台 烧制 难得的 团圆

我们坐定 举杯 听犬吠 听迟归 听乡音在空中弥漫

没有嫉妒 没有犹豫 没有怂恿 一切都 清清楚楚

爷爷装好花生 板栗

笑着 与我们挥手

一家人 队列似的 站在门口 告别

悄悄地就有了旁白

我们 从咿呀学语到白发如霜

万变 不离其宗

永远都离不开 离不开这 人间至味 三餐烟火

06

粥 全

一年了

又到了 该煮一锅好粥的时候了

野地里的五谷

还有胸口的诗

藏了一年的乡情

都统统可以 拿出来 熬着了

满屋子的 香味

散发着 冬天的 平平仄仄

时光 这么客气地 款待着 我们

不能忘记 今天 这个 重要的仪式

母亲 或者 妻子 叫你去喝一碗

滚烫在喉咙里的 感觉 让人惦记起 曾经的苦难

你突然发现 母亲的头发 又白了几根

你突然发现 妻子的手掌 又粗了些许

你突然想 变成一缕春风

想把她们眼前 这沉重的岁月 越抚越轻

想让自己的肩膀 愈加厚重 去担着 蔬菜和粮食

孩子 跑过来 问 腊八 就要喝粥吗

他的 语气 那么 认真

你的 回答 该是 多么 盛大 啊

你说 从前 有一个和尚 每到腊月初八

就会 煮上几锅粥

在集市上 施舍 那些 受苦受难的游民

后来 代代传承

家家户户 为了纪念 就 都过腊八

喝着腊八粥

是要 把 一颗心 捂暖捂热

而熬着腊八粥

是要 把 八个字 熬进身体

多做善事

尽是粥全

作者简介

刘仕杰，常德人，现居长沙。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第十五期中青年作家研修班学员、长沙市首届中青年文艺人才研修班学员。习诗学文，有作品散见于《湖南日报》《长沙晚报》《诗词》《青年文艺》，曾获“品质长沙·我在现场”文艺大赛文学创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