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与艺术——香水简史（下）

香水指南

香气分子的发展历程

喹啉

19世纪80年代，捷克—澳大利亚化学家兹德内克·斯克劳普（Zdenko Skraup）发现了一种非常苦、像皮革般的物质：喹啉。

据介绍，在喹啉作为“匪盗（Bandit）” （1944） 中的突出成分广受欢迎之前，被小剂量地用在“西普”（1917） 等香水中。

硝基麝香

但19世纪80年代的大型重磅炸弹是鲍尔（Baur） 在1888年发现的硝基麝香。自古以来，硝基（No₂）族就是化学家的宠儿。9世纪的阿拉伯化学家亚伯·伊宾·哈扬（Jabir ibn Hayyan）第一次对硝基进行了描述，当时他将其称为硫酸（浓硫酸）。

硝基麝香像一把铆钉枪， 能将硝基压入大多数物质当中。早在1795年，一些有事业心的化学家们第一次将琥珀首饰高温加热，直至变为芳香液，然后将硝基酸加到这种琥珀油当中，闻起来气味好多了。

假如你制造炸药，硝基就像硝化甘油和TNT （三硝基甲苯，烈性炸药）中的N一样，是很棒的物质，因为它含有氧原子，所以允许任何分子进入，并立即发热。在19世纪后半叶，爆炸是很庞大的业务，与推动子弹和弹壳一样，用来爆破修建隧道和铁路时需要爆破的石头。

名叫鲍尔的化学家在爆破TNT的衍生物时，发现了一种作为爆炸物表现并不好但闻起来很不错的物质。当他将这种物质拿给调香师们闻时，他们的吻都要让他窒息了。

鲍尔闻到并为之工作的这款麝香相当便宜，不像从喜马拉雅麝香鹿的体腺中提取的非常昂贵的天然麝香。这相当于从渣滓中找金子。鲍尔开始赚钱，生产了很多一系列近似的麝香。

这些麝香对香水业有着不小的影响，但在20世纪70年代，因为它们对光过于敏感而且有时会毒害神经，就变得过时了。只有麝香酮仍然存在，很不幸的是，它不是最好的，而是调香师的调香盘中最容易被人遗忘的原料，尤其是美妙的葵子麝香。

紫罗兰酮

紧跟硝基麝香之后，1893 年发现的紫罗兰酮震惊全球。紫罗兰酮有紫罗兰花的香味，这种香既简单又令人感动，别的任何分子都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香豆素和香兰素很温暖，像食物；

麝香的作用，对调香师来说，与绘画中用到的透明亮光漆一样， 让其他所有色彩更具深度和饱和度；

而紫罗兰酮是另一回事，相当于木香和水果香的合体。

也正是这种奇怪的对比使它显得如此有趣，仿佛让我们懂得，那些看上去毫无联系的事物，通过分子产生了联系。紫罗兰酮将紫罗兰香的价格降低到了百万分之一，在20世纪初，它就成了最受欢迎的香料。那个时期唯一流传下来的香水是“图卢兹紫罗兰（Violettes de Toulouese）”给人非常美好的简单感觉，而且具有古典美。依我的观点，体验紫罗兰酮的最好途径是Choward的紫罗兰薄荷（Violet Mints），这是最接近可食用新艺术的香水。

庚炔羧酸甲酯

另外有一部分紫罗兰物质因为某些不严谨的命名法而常跟紫罗兰花混为一谈。1903年，当时莫利奥（Moureau）和德朗日（Delange）发现了紫罗兰叶子的分子——庚炔羧酸甲酯（MHC）。

MHC跟乙炔一样含有不同寻常的碳碳三键。曾经用过乙炔或曾将碳化钙滴入水中的读者会记得这种奇怪的胡椒味气体。庚炔和握克丁碳酸盐（Octin Carbonates）就有这种胡椒味气体的效果，能让你惊叫起来。

再者，紫罗兰叶子真的非常昂贵，小剂量的售卖价格也跟“紫罗兰（Violette）”香水差不多。再者，MHC变得非常流行，以不同于潮湿的花朵成分，带来一种干爽而时髦的感觉。其次，这种材料超越了其他所有香料，却被禁止使用，因为其三键容易发生反应，可能引起过敏。

迪奥的华氏温度

最后一款大剂量（庚炔和握克丁很有影响力，0.1%就算很多了）使用该原料的香水是克里斯蒂·迪奥（Christian Dior）的“华氏温度（Fahrenheit）”， 如今已重新调整成分。

内酯

接下来1906年，俄罗斯化学家朱可夫（Zhukov）和雪斯塔可夫（Shestakov）发现了内酯。内酯从酯类物质中分离而来，这些成分赋予了香水鲜果水彩调色盘般的各种香味，依旧保持了水果的清香，似乎又能持久。

粗略说来，加入分子中的每个碳原子都能让香味在皮肤或测试条上停留的时间加倍。拿4个碳作最小单位、16 个碳作最大单位，这意味着香水业原料的时间间隔拓展了四千多倍，也就是说，从5分钟延长到两周。

朱可夫和雪斯塔可夫发现的内酯是桃醛，闻起来有浓浓的桃香味，能以任何结构稳定存在，基本上是最经久的，但也是结合最紧密的脱水材料。桃醛的性格如夏天般明媚，它非常出色地让历史上最忧郁的香水也快乐起来。

蝴蝶夫人

文森特·罗伯特的“鸢尾花之女”曾采用它以达到引人人胜的壮丽效果，与鸢尾花根的银灰底香达到美好的平衡。同样，雅克·娇兰（Jacques Guerlain）非常出色地用它将爱植入了骨感又理智的“西普”当中，这创造了考迪式的成功，结果出现了“蝴蝶夫人”。

β—檀香醇

过去，确定一个不为人知的分子结构需要花几个月时间，现在只需几分钟。β—檀香醇分子主要负责檀香树的气味，1935年卢兹卡（Ruzicka） 和托曼（Thomann）对它的阐释是一次巨大的成功，前一位因在芳香化学方面的杰出贡献而获得诺贝尔奖。有趣的是，关系到檀香醇确切结构的问题直到1980年才解决。在那之前，化学家们不可能复制出檀香醇。另外，檀香精油很便宜，直到现在都很容易得到。

不过，一系列的合成替代物以至少每10年一个的频率被发现。由此给我们带来了大量檀香类的材料，从檀香醇（1960）到异常有力的爪哇檀香（2000）， 中间还有人造檀香、黑檀醇、聚檀香醇和檀香醚。讽刺的是，因为消耗与限制，如今，天然檀香很难拿来作原料，那些闻起来差很多的分子几乎取代了檀香。调香师们非常努力地运用复杂的檀香“基香”，复制出异常复杂的、香甜的、粉质的、牛奶香的东西，力求跟真的一样。

二氢茉莉酮酸甲酯

依旧有新的香味被发现吗？

当然。1963年发现了二氢茉莉酮酸甲酯，随后它的价格降到了制作所有合成香料都能承受的水平，引起了新鲜合成物以及花香调香水的变革。你能在市场上大多数花香调的香水和具有创新意义的“清新之水（Eau Sauvage）”中闻到它。

迪奥的清新之水

“清新之水”是第一款大量运用此成分的香水。便宜的大环麝香如环十六烯酮，便宜的琥珀如降龙涎醚让洗衣粉一类的便宜货闻起来都不错。玫瑰和水果味的原料如大马酮闻起来既美好又复杂，以至于能单独用在各种家居芳香产品中。作为主要创新成分，它还成就了大型玫瑰香水如“芜荽（Coriandre）”和雅诗兰黛的“尽在不言中（Knowing）”。

现在要发明新的合成材料越来越难。

1

在得到香水使用许可之前，必须经过非常严苛的测试，远远超出天然物的承受范围。

2

将一种新材料推入市场的固定成本超过百万美元，只有在它能给至少一家大型香水公司带来巨额利润的时候，才有可能被挑中。

3

而时间又在与你作对：制造出一种工业合成物需要1~2年时间，纸上作业又要花两年时间，说服调香师用它又是两年，因为他们心中已经有无数选择了（调香师坚持要用的新奇材料，往往是那种闻起来像被禁用的过敏原料）。

因此，当第一款在商店获得巨大成功的成品问世时，20年的专利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在每个化工厂可以免费使用它之前，你能把本钱赚回来吗？记住，香水化学不像药品化学，香水业的总价值大约是150亿美元，一种重磅药品就能赚回来这么多。除非我们发现“蝴蝶夫人”能治愈癌症，否则情况不会有多大改变。

作者介绍

卢卡·图灵

Luca Turin

世界上最著名的香水评论家

英国伦敦大学生物学博士

嗅觉科学领域著名专家学者

嗅觉振动理论学说提出者

多本相关科学、香水和文化书籍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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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顶尖香评师卢卡·图林

上期回顾

化学与艺术——香水简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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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卢卡·图林

排版 | 未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