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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刘江生
雨后的阳光飘飘洒洒，盛满了屋缝墙基的每一处角落。石板路闪烁着飘忽的残斑，青幽幽的沁凉入心，似乎每走一步都能敲击出干净清脆的琴音。树叶细碎地擦过屋檐，荫影顺着整齐的纹路往下流淌，眼前好像遮了一层淡影飘忽不定，长长的街道两旁，错落搭着檐角飞扬的木砖屋，木雕的工艺品垂着流苏，随意挂在门楣上，花纹细腻秀美的木格窗开了一条窄缝，似乎等待人们去掀开以窥奇秘。无意间迎面撞上街角微微旋转的招牌，象形的东巴文字竟像是随风飘出，许是这里的灵气，令古老的文字沾染了艺术的想象？
单身一人在古城的街头徘徊，身影落寞，有点忧郁，有些慵懒。走过四方街，思绪仍停留在鳞次栉比的木阁的阴影里，就连木质的悬在檐角边的铜铃，都滴着一丝古朴的忧郁。
其实最该去走走的，是迷宫一样曲折的小巷。总觉得其中该藏着一点意外，一点新奇，岁月的风雨把木质房屋修饰得毫无杂质，映在门前流动的水中，又是一番别无二致的风景，或者这静静拐过无数墙角的小河，本身便是清清亮亮的一段音符。
临近黄昏，东巴宫里开始飘出抑扬的古乐，演奏的纳西族老人长髯轻拂，曲颈琵琶一点点揉出琮琮潺缓的纳西古乐。老人双眼半睁半闭，是不是已沉缅于时光倒转的溪流，感受从玉龙雪山上泻下的点点月光？
古乐奏至尾声，细微的筝弦仿佛还夹着四方街被岁月遗弃的铜铃声，深巷里淙淙的流水，“茶马古道”上清脆的鞭梢，和雪山上溶化的冰泉，将入定的心一丝一缕抚平。桌上的一杯苦丁，此时仍热气萦绕，碧叶旋转、浮沉，丽江古城的滋味，就在这里有滋有味地漫延开来。
我曾听过真正的民间歌手的吟唱。整个晚上，月色淡淡的浸润着古城外一个叫束河的小镇，玉龙雪山像小说《消失的地平线》中的蓝月山谷一样泛着青幽圣洁的微光，我坐在小镇的广场，对着黑黝黝的山脊默然无语。这时村里的人们围成圈自发地唱起纳西古乐，那是一种毫无修饰、原滋原味的苍老的嗓音，雄浑质朴又饱经沧桑，除了微微的清风和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别无其他的伴奏。可是这样就足以把我打动。这是来自心底的吟唱，民歌的精髓在他们朴实、内敛的歌唱中得到张扬，从束河古镇回来后，我再也不能忍受满街播放的那些歌曲。逃离的心态带着我的脚步逐渐飘渺，我知道我又走进古城的深处，这里，游客早已绝了踪迹，也看不到夜归的行人。此时，月光变得清亮起来，星辉铺满夜空。路灯熄灭，月华之下的古城在我眼中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透彻。于是，我拣了一条安放在河边的木椅坐下，细细品位这座月下的古城，蓦然想起北方春夜月光深处我久违的故乡。
汩汩的水声在尘嚣褪尽之后显得更加清晰，甚至动人心魄。它使地处蛮荒之地的小城，变成了高原姑苏。清冽的泉水也流进纳西人的血液，使原本粗犷的民族变得细腻深沉起来。夜更深了，河水搅动着月光，在我眼前有些迷离。那叮咚的水声是古乐的琴声吧！“孤松落落小亭阴，夜半涛声入素琴”，纳西古诗人描写的意境在百年之后的夜晚与我心脉相通，无需更多的语言，只要静心聆听就足矣。它就像茶马古道上清脆的马蹄，迤俪走来驮着我的希望，一脉相承的叮咚鸣响一下子击痛我的视线，让我不禁潸然泪下，天涯孤旅的寂寞感顿时充斥我的全身。丽江，朦胧中散落天涯的这片灯火，一下子让我想起了故园的家。
- END -
作者：刘江生 1990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目前已出版散文诗集《临水守望》、长篇小说《我爷爷的双阳河》、《双河税案调查》、散文随笔集《驿路风痕》、《陪孩子进北大》、《叶落无痕》《诗酒德行》。现为中国散文诗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大庆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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