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事
撰文｜凌霜降
校对｜无畏
图｜网络
杂草姑娘的玻璃心
１
季小钱在正月十六的中午来敲我的门的时候，我正搂着女友在午睡。
这一年我顺利升职，并有望得到出国进修的机会，正在向成为一个金光闪闪的社会精英男大步迈进。
季小钱穿一件老气的宝蓝色的呢外套，两只冻得通红的手提着一大包东西，见我开门她笑得就像翻身农奴遇见了毛主席，把两粒小虎牙展露无遗：你好，我叫季小钱。祝你新春愉快，合家欢乐。
你不敲门我更欢乐。我倚在门上，很不耐烦，一看就知道是来推销小东小西的小丫头，真是想钱想疯了，元宵节刚过就来杀风景。
送你一瓶洗发水吧。
小妮子塞过来一瓶包装可疑的洗发水，我没接，像她这样的小推销员我见多了，我要是接过来，她就会说：要收小小的成本费。
见我没接，她忽然又从包里掏出四五个瓶子来：这是家庭洗护全套，免费的，我们公司只是想赚大家一个口碑。
我还是没接，我看她怎么办。
她依然展露着她的小虎牙，把那堆可疑至极的瓶子往我怀里一塞：免费试用，改天我再来找你问效果。
她居然真的走了。
２
女友说，好歹你也给她十块钱呀，大过年的一个女孩子还出来推销东西，多不容易。
我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小气。
就在我快要忘记这事儿的时候，季小钱忽然在一个傍晚又敲开了我的门：你好，我来做回访的。
那东西我根本就没用，已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但礼貌上，我说：挺好用的。
季小钱忽然就把手伸了过来：盛惠四十九块。
季小钱的理由很充足，她一共送给了我五瓶东西，四瓶免费完全不要钱，但一瓶要收钱。
我说，你这根本就是变相敲诈。
季小钱说：我没敲诈你呀，要不你把东西还给我吧，我不要你的钱。
我哪里还找得出来，只得气乎乎地给她五十块，季小钱装模作样地要找我钱，我说不用找了，你走吧。
季小钱也没坚持，又提着手里的两袋东西走了。
但这只是季小钱的开始，从这一天开始，她一直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有时候敲门，有时候干脆在楼梯上截住我，向我推销一些我根本就用不上的东西，我每一次都会拒绝，但每一次她都有办法把东西留给我，然后向我要钱。后来我就习惯了，一看到她，不管她推销什么东西，我都照单全收。
季小钱推销的东西渐渐堆满了阳台一角，女友和我吵架，问我是不是和季小钱有一腿。
我忽然生了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我为什么要买季小钱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呢？
３
季小钱再次来的时候，我就生了气，我说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你也不看看你卖给我的东西有什么用？当成垃圾都嫌不够环保。
季小钱低着头没作声，等我吼完了才说：我今天不是来卖东西给你的，我找了一份固定的工作，我想请你吃饭。
季小钱低眉顺眼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真是超没风度。
但季小钱请客也不过如此：豆芽焖肉，红烧茄子，蕃茄炒蛋，外加一个紫菜汤及一箱青岛。菜还是季小钱自己做的，地点是在她的小出租屋里。
季小钱一边做菜一边给我讲冷笑话：绿豆失恋了，他伤心得哭了整整一夜，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发芽了！哈哈哈哈。
看着季小钱一边为自己的冷幽默傻笑着，一边只用一只电饭煲在忙忙碌碌地做三菜一汤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她真像一株杂草，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能生存下去。
季小钱做的菜卖相差点儿，但味道还不错，就着她的冷笑话，一箱青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地上乱七八糟的空瓶子。
我一定是喝得太多了，否则我怎么会觉得本来面目平淡的季小钱唇红齿白，可爱动人。
我一定是疯了，季小钱凑过来吻我的时候，我非但没有躲开，我还伸手抱住了她，给予了热烈的回应。
４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想好了应付尴尬的理由才睁开了眼睛，但迎接我的只有纸箱做成的简易小餐桌上的一杯豆浆和一只面包。有一缕细细的阳光从小小的窗户透进来，我发现窗台上用一只空饮料瓶养了一枝小小的像野草一样的藤类植物，它忽然令这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出租屋生机勃勃。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很是提心吊胆。我怕季小钱会找上门来，要我负责，我也怕女友知道，会和我分手。
男人或许都是这样的吧。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端着碗去吃锅里的还怕别人有意见。我想好了，如果季小钱真的来，我就抵死不承认我睡了她，要不我就说，那天我喝多了，我什么也不记得。
事实上我记得，是我解开了季小钱的衣服，她小小的胸，在月光下像极品细瓷般美好。
季小钱没有来找我，正当我一颗吊起来的心渐渐放下来的时候，女友忽然提出了分手。在我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和她们公司的副总闪电订婚了。
命运是多么神奇的轮回，我只不过允许自己的心在季小钱那里出个小差，我相识相恋五年的女友就给我回了一顶那么高那么高的绿帽。
更糟糕的是，心情的悲愤，使我的工作出现了不可弥补的错误，可以预见，本来非我莫属的进修机会要易主了。
季小钱来找我那天，我已经呆在屋里喝了一天一夜了，我睁着血红的眼睛一把将季小钱拉了进屋，然后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５
季小钱像个小女仆一样帮我收拾我的房子，擦地板是用毛巾把身体弯成一张弓的样子擦的，然后季小钱会坐在能照出她的影子的地板上晒太阳，她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间干净整洁的房子，冬天可以穿着白袜子在木地板上晒太阳看书。
我无法理解来自贫穷农村家庭的季小钱的这个伟大的梦想，我只在她说起这个梦想的时候想，这个杂草一样怀着强烈的愿望在这城市里顽强生存攀缘而上的女子，会不会把我当成了她的梯子，毕竟，我是这个城市里土生土长的男人，名牌大学毕业，有虽不富裕但良好的家世，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我对于季小钱而言，兴许就是一个拼了命也要攀附住的机会。
所以，当季小钱为我洗衣服擦皮鞋系鞋带的时候，当季小钱变着花样做好三菜一汤等我回家等到趴在桌上睡着的时候，当季小钱对我有求必应不求也应的时候，我想的都不是有关于爱情的东西，我想的只是，这是一个农村女子，她拼命地想通过我正式进入这座城市。
前女友的婚礼搞得很大，那天我在这城市里整整走了一天，我走过了所有我和她谈恋爱时所走过的地方，没有泪流满面，但一定神情失落。
我站在大桥上把女友送给我的戒指扔入水中的时候，季小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紧紧抱住我的腰大叫：救命呀，救命呀，有人要自杀！
真是丢脸丢到了极点。谁说我要自杀了来着？
季小钱却在我的怒吼里笑，笑得心有余悸。她说：对不起对不起。说着说着眼泪蒙蒙。
在那一瞬间我真的有些感动，甚至有一种错觉，世上所有女人都有可能不爱我，但季小钱是爱我的。
６
公司临时决定增加一个进修名额，我被幸运之神垂青了，但很急第二天就要走。
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季小钱。那天下班后，我第一次去她上课的夜校接她。她总是报这样那样的班，她那点薪水就那么花没了，所以才要自动搬进我的房子再也不提搬走的事。
听说你男友在大公司上班，有房有车还有这个城市的户口？你太厉害了，居然找到了这么一张铁饭票！
没有啦。
像我们这样出身的女孩子，靠自己打拼过上好生活的机会真是微乎其微，还是找一个男人快捷些。
找个男人是快很多的，呵。
季小钱一定没有料到，我就站在一棵树的阴影下，听到了她和女伴的这番话。
果然如此，我只不过是她找的一张铁饭票，我只不过是她想进驻这个城市的捷径。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做得到那么决绝的。我收拾了季小钱为数不多的行李放在门外，然后发短信给她，让她把钥匙留给物业。
那天晚上，我回家去向父母话别，第二天就直接去了机场。
飞机升空的时候，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忽然有一种幻听，似听到季小钱在哭着叫我的名字。
我闭上了眼睛，害怕有一种叫做眼泪的水体会从里面奔涌而出。
７
再遇见季小钱，已经是三年之后。
她做为合作公司的代表在台上作演讲，英文流利，幽默精彩。她穿着灰色的小礼服，脸上妆容精致，显得又美丽又优雅，甚至我，都无法将她与五年前那个穿着老土的宝蓝色劣质呢外套的女孩联系起来。
我去花店订花送给她。
她没有收。在卡片上，她给我回了一句话：杂草女子，其实有一颗玻璃心。
与季小钱曾经的种种忽然一页页地从我脑海里清晰地翻过，我曾与她共枕同食长达九个月，她心甘情愿为我做一切事情，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她，亦没有承认过她是我的女友，最后还用那样绝情的方式和她说告别。原来，我早已用不以为然的自以为是的高傲，把一个杂草女子晶莹剔透的爱心打成了碎片。
有什么东西在我胸膛的某个地方，哧的一声裂了开去，疼痛难忍。
完
嗨
宝宝们！我是你们的婶儿凌霜降，今天这个故事在阅读量少的时候发过一次，感情是人类独有的行为，而世上最深，不过是人心。感情遇上了曲折的人心，便有了曲折的故事。我很喜欢这个故事，那些你看不起的人，最终成为了你无法企及的人。致每一个坚强努力地成长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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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降
少女心与现实清醒共存的婶儿
但愿晴空有见 但愿安度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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