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生活已极少

《我想去你心里，住一生》

小剧场

文｜凌霜降

校对｜坚持

图｜网络

婶儿的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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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康元直到死之前，都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徐慧昭时的情形。

当时他十五岁，贪玩得厉害，极度讨厌读书，经常以逃学为乐，为此不知道被父亲打了多少次，父子关系恶劣，但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偌大的韩家家业，终归最后只能给他，没办法，只能等他慢慢长大。

那天，父亲说要招待贵客，不许他在家，给了他钱，让他在外面能呆多久呆多久，就是不要回家。

以他当时时时处处与父亲对着干的性子，他怎么会听话呢？

后来想想，那也许是父亲的计谋，因为父亲实在是想育他成才，想让一个像徐慧昭那般书香满身聪慧过人的女子，来压一压带一带他那桀骜不驯的性子。知道让他好好在家待客，他必定不愿意，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之。

他果然中了计，不但没出去玩，还准备了很多“节目”，想好好瞧瞧这客人贵到什么程度。

谁知道一看，不过是一对文质彬彬的教书匠，对于韩家来说，钱权财貌都只算普通，并无特别之处。

倒是他们的女儿，一身普通的棉布连衣裙，静静地坐在他们旁边，大概是无聊了，就随手从包里取出一本书在看。

容貌也没什么特别的，淡淡的眉，漂亮的凤眼，眼尾微微翘起，他从侧面偷看了一眼，心里就想着让她抬起眼来看自己，看她的一双眼里，是不是只有那本破书。

可是他又觉得，就因为她一直在看那本破书，让他觉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珍珠表面光泽般的莹莹微光，特别好看。

韩康元后来明白了，自己其实不是不想达到父亲的期望，只是对于读书他实在没有什么天赋，害怕越努力越做不好，干脆放弃。

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偷偷看了徐慧昭那一面，就再也忘记不了了。

说起来，韩家和徐家算是故交，战乱年代，徐家爷爷救过韩家爷爷，后来韩家爷爷又在不待见知识分子的特殊时期拼着老命护过徐家爷爷，两家的情谊，就那么结下了。

后来，韩家成为了显赫的家族，徐家却依然一如既往地教书育人做学问，不曾攀附韩家一分，而韩家，也从不曾为身份地位变得显赫而轻视徐家。

是以，他的父亲，才有了他才十五岁，就暗暗地想撮合他与徐慧昭结亲的念头。

当然，那时候的韩康元是不知的，他不懂，也不去理解。只是在挣扎过少年最早的那段心动，确认自己居然把徐慧昭当成了心上人的时候，除了欣喜，还有些不平――因为那时候，徐慧昭已经在一等一的名牌大学毕业，要去国外留学了。

韩康元那时候学了英语，也开始努力上进跟着父亲学着管理韩家的产业，他读书不行，但诡秘人心杀戮果断的能力倒是行的，所以当时也算年轻有为。

得知徐慧昭要出国，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舍，不能让她走，所以，他连父亲都没有告知，就自作主张地上门提亲了。

那个时候，虽然婚姻自由已经是社会大潮流，但像他这样的家族，又像他这样还没与徐慧昭正式交往过的男子，这样做，真是有些鲁莽与唐突。

徐家两老，看着他财大气粗地搬过去的求亲礼物，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徐慧昭出来了：“我们到外面去谈谈吧。”

他其实，真与她交往不多。只是在她读高中的时候，听说有个女的欺负她，他就去把那女的教训了。还有几次，他想见她了，就在她放学的路上，等着她，给她送了点东西。

她离开洋城去黄城读大学的时候，他也去看过她，但也就是看看，他不太拉得下脸，每一次都是面无表情，把想给她的东西给了她，就走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温柔小意的男人――后来他后悔过，如果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温柔耐心地与她细说，如果他能学会不在她面前自卑，经常地向她表达他内心对她的爱慕，他们会不会就能好好地过到老……

她问他，你是真的想和我结婚吗？

他当时无比真诚地点头。

当然，她是他这一生，唯一想娶的女人。

她考虑了三天，答应了他。

在当时，在自己的前途与他之间，她选择了他。这对徐慧昭来说，一定是一个艰难的抉择。考虑三天，时间真不算久。

可是他却从此埋下了心结，认为自己那样真诚地独自上门求娶，她却犹豫了那么久才答应他，是心里在看不上他。

韩康元后来想想，自己真是愚蠢。徐慧昭那样通透慧极的女子，如果不是她真的喜欢自己，又怎么会放弃自己的前途，放弃自己想去看看世界的机会，留下来嫁给他呢？

只可惜他蠢呀，他真的很愚蠢呀。

她本来就是那种不会太热情温柔的性子，又爱学问成痴，时常读着书做着事，就忘记他回家了，偶尔甚至在书房睡着了。

她不来亲近他，他去亲近她不就好了？

可是他，硬生生地理解成了不爱与嫌弃。

因为心里有她，所以这些嫌隙渐生渐大，渐大渐多。结婚之后，他的父亲身体不好了，他渐渐全权接手韩家的产业，很忙。偶尔当然也有外面的女人投怀送抱，但他看不上。

但慢慢的，妻子对他越来越冷淡――他那时候只记得责怪妻子，但他自己，何尝不是对她越来越冷淡呢？就连对她所生的孩子，也难以亲近――其实他心里真的是爱她和那个孩子的。只是看到她淡淡的表情，便总觉得她在嫌弃自己，看到那孩子，便总想起她对自己的嫌弃。

这是个死循环，因为他的专横与独断，把他与她的婚姻逼入了死胡同。

黄婉的出现和她的病倒，说是恰巧，其实，也有可能是预谋已久。

他对她愈在意，心里的积怨便愈深，偏偏，他从来不找她谈，而她，也从来不与他开口。

他心里对自己是气愤的，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怎么就这样成了怨偶？可是，他又不是主动的人，他觉得喜欢她这样多年，他主动得够多了。

一错，便错得离谱。

她病了。他去找特护，认识了黄婉。

都说黄婉特别好。他当时，也觉得好。做事细致，有分寸。

黄婉特别聪明，虽然是那种小聪明，可是，黄婉总能在他被她气得快成内伤的时候恰巧出现恰巧地安慰。

黄婉的温柔小意是他一直想要的，身份地位算什么，韩家到了他手里，从来也没打算与哪个家族结盟才能强大下去，所以他不介意女人的出身。黄婉对他的热情在意，也是他在徐慧昭那里得不到的。

韩康元后来想想，其实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原因，重要的原因是，黄婉那双凤眼，有些像她。黄婉对他表现热情的时候，是他期望她会在他面前表现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那种眼神――说起来，到底还是自己愚蠢，自己太无情。

怎么能在她病入膏肓的时候，与黄婉在一起呢？

他那时候，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徐慧昭对他日渐冷淡，两人夫妻生活都极少了，到了她病之后，他就更成了禁欲的男人。可他是个正常的壮年男人呀。

到了后来，当他知晓，她的病亡，不过是黄婉的手脚与蛇蝎心肠的时候，他的一颗心，真的生生的恨死，痛死了。

恨自己怎能坏得如此彻底，亲手引着黄婉，纵容着黄婉，去杀了她。

痛惜她怎么能在嫁给自己后被自己如此对待，怎么能受了那么多痛苦后死去。

那可是他爱的女人呀。是他一直到死都还记着爱着的女人呀。

他这种悔恨与痛苦太多，他承受不了。他悄不吭声，就把黄婉弄死了。没让她死得多轻松。可这不够。

因为徐慧昭，这个他爱着却负了的女人活不过来了。

他和她生的孩子，他此生的第一个孩子，他的长子韩柏宇，一直不肯原谅他。

韩康元觉得，这种不原谅，他应该受着。所以就受着了。

他想补偿他，当然，把韩家给他，是应该的。可韩柏宇不要。

韩柏宇的每一次拒绝，都像针一样刺入他的心。韩康元很痛，但是，这痛又能让他好受一些。

他没有再娶。女人偶尔有，很少，他不再信任她们，有真好的，就多给对方钱。不好的，一次就算。

他觉得自己应该受这鳏夫的罪，再说，也杜绝了再次遇到黄婉那样的女人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心里能好受一点点。

但是，在他死去亲眼见到她，亲口向她道歉之前，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受罪。

人间没有了她，真是空得厉害。

有时候想想，她不理自己又如何，她不爱自己又如何，她看不上自己又如何，只要她还活着，只要他想她的时候，还能见她一面，也好过此刻呀。

可是，这世界上哪有后悔药。

活该他这种又愚蠢又绝情的男人，慢慢地熬着罢。《今天是颗怪味儿糖，给我点个在看可以吗？》

小剧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