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斋云映溪 闲坐心悠然
溪云斋·诗推荐
憨豆·诗歌
诗人简介：憨豆先生，居豫东颍水之滨，弄花莳草，雅爱墨翰，偶有犀角微灵，付诸分行文字，亦小有得，秋水汀溪，步履拾级，不唯长相厮守，但愿岁月静好。
夏至之前
民谣和石头一样坚硬，可我们坐在石头上唱民谣时
它们同时软下来，夕阳也软下来
我们会谈到槐花，布谷鸟，桐树林
有时
你会问一些奇形怪状的事情
我不知道用桑葚，还是用樱桃回答
我害怕我也
成了枚浆果，被长尾雉叼去
柳絮落到我们的谈话中
话题一拐弯
——就到了夏至
2022.5.18
小满帖
阳光饱满，甚于你的眼神
麦子响亮得
发出金黄色的叫声
招引来叽叽喳喳的鸟雀
田野还需要讨论吗，讨论村庄吧
横亘炊烟之左的是
河流和它的名字
暮色浓郁之前，还不能把月亮比喻成
蛋糕，农人们在讨论稻草人和麦子
俄乌战事仅是杏树上的一枚叶子
落与不落
他们并不关注
他们只关注天气预报
有没有风雨把心中的收获吹倒
2022.5.21
桃木梳
野蔷薇，野到墙外的花像你的名字
没有人喊
初夏是一截藤蔓，在你手指间
戛然而止，我只能用去年的柳絮回忆那片竹林
落在长椅上的槐花没有性别
送你一个黄昏吧
沉默之间的距离是颗樱桃
——这些好看的沉默不能像樱桃
从你嘴里说出的地址发芽
不说寂寞吧，说过的都是寂寞
甚至
说过的桃木梳，再也长不出桃花
2022.5.14
麦子熟了
父亲是北地的麦子
麦子也是父亲
麦子姓李，弯腰，低头
用一季的南风
给母亲一个饱满的回答
父亲有一亩三分地的辽阔
也有一亩三分地的逼仄
用满手的老茧喂养麦子
麦子长成了星星
去年，父亲把自己种到了地里
没有一点声音
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父亲用沉默，完成了麦子
2022.5.29
白鸟和唐朝押韵
一只白鸟飞离树枝，在空气中留下的姿势
加上黄昏或黎明的颜色
就是一句咒语，没有巫婆
但顺着巫的方向飞
飞过屋檐，飞过窗棂，它的姿势
落到窗前人的眼底
如果落下一枚羽毛，就是一句纯洁的
比喻
落到枇杷树上，会被枇杷叶染成绿色
绿色的灵感也成了羽毛
飞过河滩，留下趾印
留下一行行比河水清澈的文字
在游鱼的记忆里，水草和白鸟也是游鱼
在宣纸上
修改飞行的方向
艾草和对联互为平仄
白鸟和唐朝押韵
2022.5.30
寂寞栀子香
我以一座小镇的重量想你
去掉沙颍河
删去河水
只剩下一颗西天的星子
作为你的纽扣吧，栀子花才成为你的眼神
端一盘树荫
一粒蝉鸣
成了从指尖落下的棋子
2022.5.11
河流拐弯处
必多些鹅卵石，必有起伏，必有父亲弓起的背
护着那湾青草
青草是有灵魂的，河流接近芒种
甚至，我怀疑那拐弯处是打哈欠打出来的
鹭鸶是父亲打出的白色哈欠
水面上雾气叆叇
时左时右，流水的骨骼因而更加清晰
故事在河对岸没有了情节
需要到对岸去的只有柳树
俯身，弯腰，饮水
像父亲的身影
拍拍手，洗去一天的辛苦
河岸靠拢起来
只剩下一条路通向往事
允许
允许把落日说扁些吧，或者说成结局
沙颍河映着你名字和脚步
夹竹桃和垂柳喁喁私语
成了故事中两条不同的分支
把河流放低些，还要过去
用一握蝉鸣换半盏树荫
换石头的清凉
指甲上的风景成了黄昏的一部分
发梢成了露珠的一种挽留
用河水清洗星子
清洗星子上的鱼鳞
而茉莉滑过六月的脚踝
2023.6.22
睡前诗
我不是说绿就绿的那种叶子
矜持一点
接近蝉鸣
在你的名字后面来回走动
就是为了接近一场雪
我是你走过的脚步声
无论你迈那只脚
都能听到日落的声音
在这个木质的黄昏
燕子像一团黑色的寂静
使暮色安静下来
这是星子繁殖的夜晚
它们如小蝌蚪一样长着尾巴
夏至也长出尾巴
什么时候会像青蛙一样
发出嘹亮的叫声
2022.6.22
雨停在手上
绿荷，黄月，露珠，蛙鸣
都有圆的品质
——甚至你的笑靥
露珠落在月上
变黄，变成你想像的样子
蛙鸣无暇
只会落在绿荷叶上
变绿，晶莹剔透
如你说过的词语
我无能为力，无法握雨成雪
挹雪成尘
只好成为你在九龙寺敲响的钟声
成为你丢在沙颍河里的脚步
不能变绿，也要去枝头翘望
不能成为月光
也要成如玉的蝉声
——只因为蒹葭在书中下雨
2023.7.1
END
溪 云 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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