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祥的母亲
作者：单志雄
2022年的农历4月21日，是母亲离别我们一周年的日子。我们五子妹分别从云南和广东回到家乡湖南宁远祭奠母亲。
4月21日是二十四节气的小满。这天，天气预报是有大雨。也许就老天的眷念，我们来到母亲坟前祭奠，天气出奇的好，我们的祭奠顺天时和地利……
母亲出生于一个叫宁远县禾亭镇的一个山村，家有三姐妹，母亲排行第三。三岁丧母，外祖父长年多病，读过几年书，小时候以讨吃为生。上世纪六十年代，母亲嫁到我们家。一生当中，吃过苦太多，遭的罪也不少，是一般母亲难以承受的。母亲在这种挣扎与困难中表现出来的自强和旷达，令人终身难忘。
回想上世纪六十至七十年代，国家物资匮乏，大家都穷，很多家庭吃了上餐无下餐。我家就更穷了，全家八口人，不知道这些口粮，母亲变了什么法术？从哪里借来的？保证我们一家人肚子不挨饿。小时候，每到过年过节，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心想，有吃肉的机会。看到别人能够杀猪过年，心里痒痒的，蛮羡慕的。母亲也养猪，猪的去向就不同了，好不容易养了一年的肥猪交给了生产队去抵工分，吃猪肉就成了我们子妹的一种奢望。家里只有父亲一个劳动力，母亲做完家务，还要去苦工分，当了十多年的“超支户”。
我家住房条件差，全家挤在原来生产队改造的牛棚里，上下楼大约40个平方，楼上打地铺。由于没有护栏，夏天睡觉时，没有蚊帐，蚊虫多。冬天，寒风刺骨，就特别地冷。要睡觉，每天都要把门当梯子，往楼上爬。后来，随着我们的长大，一家人实在挤不下，母亲又到离家二公里的地方打水泥砖，硬是用手推车，一车一车拉回来。在父亲帮助下，又在猪栏边盖了二间不大的水泥砖房，全家不再为住房而发愁。
穿的不便说了，我们老家的冬天天气寒冷，我们几个子妹都穿得单薄，甚至没有鞋子穿，赤脚去读书是常有的事。我还好，是家里的排行老大，每年做新衣服，我是第一个穿，第二年就把我穿的衣服给妹妹，妹妹常年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如此循环。
每当上学的季节，是母亲最忙碌最挣扎的季节。一边要维持家里日常开销外，还要为我和弟妹读书的学费而奔波。谁都知道，太平是位于宁远县的东部，境内没有一条河，是全县最干旱的地区，常年缺水，老百姓望水兴叹。年成好时，田地里的辣椒 、 水稻 、 红薯有点收入，要想苦点学费就得另想办法。俗话说，农村有三苦，打铁、木匠、磨豆腐。于是父亲一边做木匠，帮村民修理农具，一边和母亲想办法磨豆腐。卖豆腐， 是家里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在我读宁远一中和大学那3年，父母没有睡个安稳觉，每天只休息5个小时，每天凌晨就要起床，挑水磨豆腐。在酷热难挡的暑假，家里的气温高达39度，母亲挑着磨好的豆腐走村串户，到处叫卖。当一天的豆腐卖完时，身上的衣服时常能拧出一大把分不清是汗还是水。冬天是家里难熬的季节，温度在零度左右，又刮风又雨，母亲穿着单薄的衣服，冒雨雪，挑着磨好的豆腐出现在村里的大街小巷。有时，不小心还会摔倒在地。由于风里来雨里去，母亲在那时就落下了脚痛毛病。
如果家里所凑的学费不够，母亲还会厚着脸皮，向亲朋好友赔笑脸，东家出西家进到处借钱。向人借钱，是一件难于启齿的事。有时，母亲还会被人冷嘲热讽，受了不少委屈，有时眼里闪着泪花，为了子女只能默默地坚守。
随着农村改革的不断深入，我们家也沐浴到了改革带来的春风。1988年7月，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云南的永平县工作。听到这个消息，全家人都蛮高兴。当时，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有村民的子女考上大学被分配工作的，村上都要庆祝，安排全村民晚上看电影。看电影，当时的农村很稀奇，村里有重大的事情才能放电影。我家也就享受了村里的这一待遇。这时，父母觉得，他们培养子女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让那些平时爱扯闲篇的人都另眼相看，还赢得社会的尊敬。
我在云南工作后，由于父亲想方设法改变经营的手法，承包了村上碾米的任务，为全村100多户的村民提供了服务。母亲也没有闲着，她一年要养好几头猪，家里的生活慢慢好了起来。1990年前后，在全家的努力下，父母兴建了160平方米的水泥板房。当时，在全村能建水泥板房的还是不多，我家的住房条件得到了升级。
母亲为人本份，一辈子做过许多好事，帮过很多人，尊老爱幼，在村里口碑好。在我记忆中，最为深刻的是母亲帮助了不该帮的邻居。为什么？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邻居家有七口人，老大、老二早就成家，有个儿子在外面当兵，家里刚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其他儿女在外面做农活，邻居的母亲独自一人在家做家务。那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邻居的母亲突然在家发出痛苦的求救声音，母亲立即赶了过去，发现邻居的母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母亲见状，急忙地跑到离家二公里的乡卫生院请来医生，硬是把邻居的母亲抢救过来。当时，邻居的家人回来了，像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1999年，是我人生中是痛苦的一年。家中父母就是遭这家邻居老大和老二欺凌。为了一点小事，老大和老二联合多家族的力量，以“莫须有”的“轻伤”为名，把父亲送进监狱，父亲被牢头狱霸打得死去活来，二个月后，以打人证据不足才得到释放。一夜之间，母亲一头的青发变成了白发。三年后，父亲含冤而去。回想起来，母亲做了好事，没有得到好报。
2003年8月，随着父亲的去世，母亲独自一人在老家生活，母亲除了和弟弟妹妹带带小孩外，没有其他的业余爱好。孤独时，偶尔去东莞帮弟妹做些事。近10多年，每年过春节，我们兄弟俩带着一家人从各自的工作地方赶回来，和母亲团园，享受春节团园的时光。
2021年，是极不平凡的一年。全国笼罩在新冠疫情和水灾的阴影中，母亲没有逃脱灾难带来和厄运，身体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问题。2022年农历的4月21日，我和往常一样，早上接近8点，我接通了母亲的电话，在半个多小时的电话中，母子俩无话不说，相互道别，互祝平安。中午12时，弟弟从东莞发来“母亲出事了”的短讯，顿时，觉得天昏地暗，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母亲走时，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就算我们母子俩上午的通话，作了最后的告别。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母亲走时不足78岁。
2022年农历4月30日， 窗外闪过多彩的大地，在返回大理的高铁上，我时常饱含着泪水，突然觉得，我已故的母亲还活在世上。我连忙打开手机，查看母亲的照片，让我回忆起30多年前，母亲来县城帮我送学习用品离别时，那种依依不舍的身影，依然停留在我的脑海中；母亲亲切的教诲，依然在我的耳畔回荡。母亲啊，我要告诉父母的是，如今，我已进入退休的倒计时，一生中，没有值得什么炫耀的地方，但我没有虚度光阴，勤奋工作。这一生，我值得欣慰的是，由一名农民的子弟，努力地成为一名州级电视台从事新闻工作的资深记者，这是做梦没有想到的。你的大儿媳是有副高职称的老师，目前已经退休。大孙子大学毕业已经成家立业，有了小孩。你的二子儿一家，在广东做生意也风生水起，闯一片新天地，你的小孙子今年考上了重点大学。
母亲，这辈子，很有幸，我们能成为你的儿女，我们有你这样的母亲而感到骄傲。回想你一生的经历，有痛苦、有悲伤、更有泪水。然而，也有欢乐、幸福和收获。母亲用无悔的人生拥抱了生活，用艰辛的劳动换来了属于她的幸福。母亲请放心，如今，我们生活得和和美美。你们的子孙后代将生生不息，奋发图强。愿你和父亲在天堂里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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